第二十四章 病倒
雨后的风透着一丝湿润的凉意。
王澜全身湿透，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林曼殊的状况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她早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强撑。
路上安静得出奇，除了脚踩草地的沙沙声，四周再无其他动静。
王澜提着手提箱，隔一段时间便换一只手，倒也不觉得特别累。
林曼殊不喜欢说话，也不是主动的性格。
王澜觉得路上太过沉闷，于是主动问起之前的疑惑。
“林姐，那口枯井你之前下去过吗？真是万幸下面别有洞天，不然这次可真在劫难逃了！”
“我没下去过，只是听说过而已。”林曼殊语气淡然。
“听说过？”王澜好奇地看向她。
“你觉得，那处院子以前是谁的？”林曼殊轻声反问。
王澜一愣，正要说自己哪认识村里人，怎么可能知道。
但转念一想，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难道……是黄木匠的？”他迟疑道。
林曼殊点了点头，王澜的眼睛瞬间瞪得一圈。
林曼殊继续说道：“那处院子，就是黄木匠的老宅。”
“我以前只是听黄木匠提过一回，他说老宅里的那口枯井有上百年历史。”
“据说，是上世纪卫国战争时期，他的父辈特意在井下挖了地道，方便转移躲避战火。”
“原本听说地道是能通往村外的，只是看来时间太久或是大灾变时的地震摧毁了大部分地道，就只剩下入口处那一小段。”
听到这里，王澜表情更加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井下地道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仔细一想，他们这次能死里逃生，还真多亏了黄木匠。
想到黄木匠的下场，王澜感慨万千，一念之差，竟换得如此结果。
两人步子很快，原本王澜还想问点什么，不过他感觉林曼殊兴致不高，也就没再开口。
走了差不多半小时，通体灰白的小院进入眼中。
虽说起了搬家的念头，可看到小院瞬间，王澜心中还是一松。
林曼殊同样长长出了一口气。
淋雨加逃命，又窝在地洞几个小时，轮番折腾下来让她身心俱疲。
她现在全身几乎没有一丝力气，精神状态也差到极点。
林曼殊打开门外的挂锁，她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
自上次黄木匠升级过院门后，院门从外面最多能打开中间一道门栓。
所有人外出时，门后上下两道门栓自然横不上，只要有人留守，上下两道横木横死，想要开门就需要里外配合。
“林珠！”
王澜同样喊了一声，在林曼殊呼喊没有获得回应时，他眉头就紧缩起来。
以林珠的性格，只要听到他们两个声音必然会第一时间跑来开门，可现在......
还算明亮的阳光洒在紧闭的大门上，整座小院都好似笼罩了一层诡异的寂静。
林曼殊的脸色早已沉下来，她握紧拳头，
“翻墙！”
她声音冷硬，却又好似带着一丝颤抖。
王澜很想安慰一句林珠或许是睡熟了，可看到女人紧咬的嘴唇，他一句废话不说，直接来到墙根蹲下。
小院的墙壁本就不高，林曼殊踩在他背上，他再稍微一挺，对方很容易便翻墙过去。
“林珠！”
脚落地的声音刚刚响起，院内就传来女人失声呐喊。
王澜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可是连发生什么都不知晓。
“开门！林姐先开门！”
王澜砰砰砸着门。
过了好几秒，里面的林曼殊好似才反应过来。
院内传来跑动声，紧急着便是门后的门栓被打开。
门一开，王澜就向里冲。
他一步迈进院子，就看到石臼旁，一抹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地，浑身湿透，好似破碎的瓷偶躺在冰冷的碎石地面上。
“林珠！”
王澜脸色骤变。
他快速跑到林珠身边。
林珠面上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上面还挂满了冰凉的雨水。
她手边一颗晶莹剔透的辉石散发着诡异微光，其中好似有白雾涌动，辉石旁边，还有一些麻麻赖赖的石皮碎片。
林珠显然早已昏迷多时，而且也不知被雨水淋了多久。
她身上冰冷，只剩一丁点温度。
王澜见此也感觉大脑一阵发懵，不过他理智恢复很快。
林曼殊全身颤抖，整个几乎傻掉。
王澜小声叫她没有反应。
没办法，王澜只能冲她大喊：
“快，先把林珠抬屋里！”
林曼殊一个激灵，整个人如梦初醒。
她打起精神，脸上升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她跟王澜配合，快速将林珠抬进屋放床上。
林曼殊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去解林珠的衣服，这下换王澜一下子傻在一旁不知所措。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出去！”
林曼殊几乎是在吼。
王澜愣了一下，他立刻反应过来，林曼殊这是要换掉林珠湿掉的衣服。
他连忙从屋子里退出来，顺手将门带上，只留下一条巴掌宽的缝隙进光。
王澜站在门口心里乱糟糟。
里面他帮不上忙，理论上他现在应该立刻烧点开水什么尽自己一份力，
可由于早上那场雨，院子里的柴火全被打湿根本没法引火。
王澜捏紧了拳头，突然他想起院子里那颗辉石。
通体明澈，内蕴雾气，这毫无疑问是林曼殊给他科普过的高纯度辉石，而且是罕见的四级辉石。
王澜对那颗辉石还有点印象，因为那是他在路上捡的，因为头皮无比粗糙特别有辨识度。
林珠会昏迷，基本可以确认是由那颗辉石引起。
王澜猜测，是四级辉石的强烈辐射引发了林珠身上的辉石病。
他只要一想辉石病这种只能碰运气的绝症，他就不安的想要发抖。
虽说只是意外，可林珠昏迷他还是脱不了关系。
若林珠无碍也就罢了，可林珠若出了意外，他简直不敢想！
“不会的，不会的，林珠一定不会有事！”
王澜死死捏住拳头。
强烈的内疚不是一个意外或无心之举就可以抹去。
王澜直接过去将那块辉石拿起，只是一接触，他手心便传来强烈灼烧感。
“该死！我真是该死！”
只是接触便如同被火焰焚烧，这是王澜第一次对辉石的辐射有了清晰概念。
他死死攥着辉石，手掌剧烈的痛楚，反而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四级辉石的辐射已经足够影响不小范围，
林珠情况已经发生，王澜明白当务之急还是把辉石封闭起来，免得继续对其他人造成伤害。
从王老大车上拿到的那箱黄金在屋里，还好黄木匠那箱刚被他扔在院子里。
王澜拿着辉石快速打开手提箱。
里面二十块金砖整整齐齐，他顾不上欣赏黄金，直接用金砖搭了个小空间放置辉石。
再次把箱子扣上，王澜算是送了一口气。
他看看右手，只见右手手掌通红一片，好似被滚烫的开水烫过。
王澜叹息一声，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自己过于冒失了。
通过伤害自己发泄内心任何时候都不可取！
他并非是对现在对未来都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他有黑环，他注定可以创造奇迹！
解决掉辉石后患，王澜再次担心起林珠。
天上的阳光几乎没有热量，王澜全身冷的厉害。
他知道三人都淋了雨，不论林珠情况如何，他们都必须取暖。
王澜目光掠过墙边，他看到林曼殊带回来的那两桶汽油。
他眼睛一亮。
有汽油，即便柴火被淋湿，应该也能勉强一用了！
王澜知道汽油燃烧很爆烈，用的时候要特别小心。
他去灶台看了眼，发现灶锅里竟接了不少雨水。
雨水虽有污染，不过比起井水，甚至比起过滤水也差不到哪去。
正好也不用去屋内打水，省得触林曼殊霉头。
王澜选了点相对干燥的柴火填进去，又取来一点汽油涂抹上。
灶台边有打火机，打火机并不稀罕，去镇上邮局就能换到。
呼——
汽油一点就着。
王澜引着火，等待屋里喊他帮忙。
“怎么回事？”
王澜几次扭头看向屋内，这七八分钟过去，里面竟没有一点动静。
王澜添了一把柴，起身走到门口。
“林姐？林珠怎么样？不需要帮忙吗？”
他喊了一声。
“进，进来......”
虚弱的声音传来，不是林珠，是林曼殊！
王澜心头一紧，当即推门进去。
只见林珠已经躺在炕上盖着毯子，而林曼殊则趴伏在炕沿上，竟是连站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林姐，你怎么了？”
王澜感觉搀起林曼殊。
“我，我没事......”
林曼殊眼帘低垂脸色血红，被他扶着还摇摇晃晃。
王澜见状赶紧把右手贴向对方额头，林曼殊想躲开，可哪里还有力气？
王澜用右手试了一下又赶紧换成左手。
“嘶——”
他倒吸一口气，对方头上烫的简直吓人！
“林姐，你把衣服换了赶紧躺下，你跟林珠我来照顾！”
王澜扶着林曼殊坐下，让她赶紧把湿衣服换掉。
刚刚她只换了林珠的衣服，自己衣服还不及更换便坚持不住。
“我，我还好.......”
林曼殊摇摇晃晃还在逞强，而王澜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林曼殊！”
王澜抓着女人肩膀十分用力，
“不要逼我帮你动手！”
“你！”
林曼殊没想到男人会直呼她的名字，
那声音里压抑着怒气，如果他不听，对方真可能会做。
“我，我，好吧......”
在王澜眼神逼视下，林曼殊败下阵来。
不等后者说什么，王澜转过身，去八仙桌抽屉里找他剩下的退烧药。
林曼殊满脸复杂盯着王澜背影，
林珠病倒，她若再倒下，那这里的一切就只能依赖这个男人。
大灾变后五年里，所有困难危险都是她自己咬牙硬挺过来，
太久没有依靠其他人，如今心里其实更多还是不安。
林曼殊咬咬牙，鼓起最后力气快速将全身的衣物脱下来。
她躺到林珠身边盖上毛毯，
事到如今别无选择，她只能赌了。
王澜找到退烧药，抠出两粒，又立刻用搪瓷杯过滤一点水。
他小心扶起林曼殊喂完药，又快速去外面灶台添了一把火。
王澜给林珠检查了一下，呼吸正常，可就是昏迷不醒。
刚喂过药，林曼殊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反而变得迷迷糊糊，连睁眼都费劲。
她属于病来如山倒，大灾变后她小心谨慎几乎没有生过病。
今天又是淋雨又是逃命，再加上受惊，就好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多年积攒的疲惫病灶一并爆发了！
王澜找来布条浸湿给林曼殊额头降温。
被凉意一激，女人意识好像清醒一点。
林曼殊艰难抬起眼皮，看向他道：
“今天太晚，明天我若没恢复，你去把巨虫的事通知沈医生跟徐裁缝，让他们早作准备。”
她顿了顿，又道：
“我会告诉你他们的住处。家里食物应该不多，你可以用辉石顺便换取一些。”
“你练习锻炼法需要吃肉，你尽量用辉石换，不要透露黄金出去，很危险。”
“还，还有，你最好去趟镇上邮局，巨虫的消息可以交换物资。”
林曼殊用力喘着气，一句话有时还要重复几次，她明明还有很多事想要交代，可是脑子浑浑噩噩就是想不起来。
王澜认真听认真记，丝毫没有觉得唠叨。
林曼殊交代的事都非常重要，如今两姐妹一下子倒下，王澜认为自己必须将一切处理好。
之前他属于被两姐妹庇护，如今轮到他来保护了。
林曼殊说完，便把头转向林珠。
她眼角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她根本不担心自己，她只担心林珠。
她见过太多被辉石病杀死的人，如今林珠是昏迷不醒，可没人知道会不会再出现意外。
辉石病就是赌命，它总会在不经意间将人带走。
林珠哑也好聋也罢，甚至智力退化变成傻子她都有心理准备，
可她万万不能接受林珠离开，林珠，已经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大灾变爆发后，她能坚持活着的动力，唯有林珠而已。
王澜能感受到林曼殊的痛苦和恐惧，可是他也无可奈何。
林曼殊病倒有退烧药，只要不再出现意外，应该能好起来。
最棘手的还是林珠，辉石病可怕、无解，整个世界迄今为止都好似没有任何有效治疗手段。
王澜默默退出屋子，他蹲在灶台前盯着火焰。
水已经烧开了，不过要饮用还要等降温下来。
王澜想救林珠，他想找到方法治疗辉石病。
方法！
方法！
王澜拼命思考，突然，他把目光落在右手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