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废窑
呼——
一阵微风拂来,带着凉薄的寒意。
空气中湿润加重,稍稍压下腐臭气息。
本就熹微的晨光,又被铅云掩上,只在远方漏出一线浅淡的银灰。
林曼殊脸上阴晴不定,就如这骤变的天色。
一场雨近了。
雨是麻烦,眼前同样是麻烦。
王澜的选择比女人果断的多,他直接把手提箱重新扣好。
“林姐,赶紧走了,感觉雨快落下来了!”
王澜对林曼殊提醒一声。
直接决定留下黄金倒不是他贪念作祟,而是拿或不拿,后续有没有麻烦其实本就注定了。
王澜的动作也打断了林曼殊的思索。
她不再患得患失。
黄金,她想要。
至于背后的麻烦,那就找黄木匠搞清来龙去脉。
黄木匠既然与外来人搞到一起,大概率会知道些什么。
“走!”
林曼殊招呼一声。
她主动提起两桶汽油,王澜则一手抱着防护服,一手提着手提箱。
两人以最快速度将这些东西送回去。
林珠看到两人这么快回来很是开心,不过两人丢下一堆东西又再次出门,临走前还特意叮嘱她绝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又变成独自一人的林珠闷闷不乐。
她看了眼天色,有些担心。
无奈,她只能把更多力气用在砸原石上。
铛铛铛——
林珠抡起铁锤舞的虎虎生风,一块块原石在她手下碎裂开。
昨天带回的辉矿原石以肉眼可见速度减少。
被砸开的原石里,有一小部分是普通石头,其他砸出的辉石,基本都是普通辉石,只有一两颗纯度不错算的上二级。
林珠额头见汗,不过她没有休息。
一块外表麻麻赖赖的石头被她扔到脚下,手中铁锤在空中画出一道轨迹,
只听砰的一声,一串火星爆开,紧接着石皮碎裂,一块澄明的辉石显露出来。
通透如同钻石的石头中,一团雾气好似在其中流动。
林珠一下子愣在原地。
......
“该死的狗东西,什么信义无双,关键时刻还不是拿兄弟抵命!”
黄木匠从红砖小院出来,嘴中骂骂咧咧。
吉普车没有回来,黄金手提箱也不在院子里。
昨晚他只顾得逃走,根本没看到王老大把手提箱带上车。
昨晚敲门鬼不知徘徊了多久,反正他一晚上都窝在铅毯密室没敢动弹。
直到天亮,他猜测敲门鬼应该离开后才小心翼翼爬了出来。
他出来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红砖小院。
白天助长了胆气,他想看看黄金还在不在。
黄木匠搜寻无果,除了两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小院里什么都没剩下。
黄木匠知道,黄金必然是被王老大带走了。
只是王老大是安全离开还是死在半路他却是无从知晓。
黄金是他的未来。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不仅知道甚至还看了摸了,
让他直接放弃又如何能甘心?
他不敢去追王老大,自然就只能将主意打到另一箱还未被挖掘出的黄金上。
黄木匠不确定王老大会不会打个回马枪,可是他没得选!
“我必须要快!希望那狗东西没有骗我!”
黄木匠没有穿防护服,那玩意穿上行动多少有些笨拙,现在是白天,他也不需要太过防备诡异。
他背着一堆挖掘工具累的气喘吁吁。
很快,他来到王老大与平头男挖掘的位置。
那里矗着两个土堆,土堆旁有着一个直径大概一米的大洞。
一条粗绳栓在不远处的大树上,绳子打成一个个死结当作简易绳梯伸进伸进洞中。
“还好!还好!”
看到绳梯还在,黄木匠也算松了口气。
他真害怕王老大骗他,如今看到绳梯没被收起,可见王老大两人原本确实有着再次下去的打算。
正如王老大所言,还有一箱黄金埋在下面!
黄木匠神色激动,能独得一半黄金的机会就在眼前,
哪怕黑洞洞的洞口看着都让人心悸,可他心中的灼热驱散了所有顾虑和胆怯。
“必须加快速度!”
黄木匠也看出天色不对,现在是夏末秋初,算算日子,大概是要立秋了。
正常来说第一场秋雨一般下不大,可雨水浸润土壤还是有让洞口塌陷的危险。
他必须加快速度,最好在雨落下来之前!
黄木匠点燃一根蜡烛。
不是普通蜡烛,是只有在朔月或特殊日子才使用的辉光烛。
为了黄金,些许损耗他已经顾不得。
黄木匠沿着绳梯顺利下去。
他虽腿脚不便,可能安然活到现在,自然有着一把子力气。
下进洞里三四米,空间霍然开朗。
这处废窑曾经是一处砖窑。
当年此处颇为红火,村子里不少人在此上工。
只是后来国家政策一变,说是为了保护环境、防止污染什么,直接就将这砖窑取缔关闭。
自那以后,这里就算彻底废弃。
昔日的回忆浮上心头,一时间黄木匠颇为感慨。
如今这处砖窑已经被埋入地下,估计等他走后,这处废窑会被时间彻底抹去痕迹,甚至连记忆都不会留下。
黄木匠举着蜡烛顺着窑洞往里走。
走了大概不足二十米,他就看到王老大他们挖掘的痕迹。
他快步走上去举着蜡烛查看,果然,他看到了手提箱的一角。
手提箱被上面坍塌下来的砖石压的很结实。
无论从上面刨还是挖坑,都有不小造成二次坍塌的危险。
王老大当时或许就是顾及这些危险才没有直接开挖,
为了安全着想,王老大能顾的上,可黄木匠却顾不上!
黄木匠满脸兴奋,抡起镐头就用力挖掘下去。
铛铛铛的声音在窑洞里回荡,黄木匠越挖越是兴奋。
上面的土层塌陷,黄木匠不管不顾挖的更加卖力。
一块块砖头碎石被他挖出来扔到一旁,他直接上手扒开手提箱附近的泥土,用尽全力把箱子向外拽。
上面的土石摇摇欲坠,好似下一下秒就要将人活埋。
黄木匠根本没在意什么危险,他满脑子都是黄金,其他根本顾不上!
“啊!给我出来!”
黄木匠好不容易拽住箱子把手,他用尽全力,甚至就连跛足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
哗啦啦——
黄木匠一个趔趄向后摔个跟头,伴随着一连串坍塌声,黄金手提箱终于被他拽了出来。
头顶的砖石不断砸落,有一块甚至砸在头顶让他差点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坍塌声终于停下来。
黄木匠两只手死死抓着箱子,都顾不得检查头顶是否流血。
“黄金!黄金啊!神佛赐福,我黄某人命不该绝!”
蜡烛没有熄灭,黄木匠打开手提箱,那反射的金光让他热泪盈眶。
“希望,这就是希望啊!”
黄木匠恋恋不舍扣回箱子,黄金到手,他也恢复了几分理智。
这地下窑洞实在太危险,他刚拿到黄金可不能死在这里。
黄木匠一手提着箱子,一手举起蜡烛。
用烛光照了照,他发现刚刚的坍塌并没有影响来路,
反而坍塌让刚刚手提箱那处被堵死的位置露出一个洞口。
新出现的洞口不大,勉强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穿过。
黄木匠没有在意这个洞口,反正黄金已经到手,废窑也只是废窑了!
沉重的手感让黄木匠无比踏实,他举着蜡烛准备原路返回。
可当他刚刚转身,背后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仿佛细砂流动的声音。
黄木匠身体一僵,这个声音他简直再熟悉不过。
他猛的回头,只见那处因坍塌而出现的新洞口处,
一只只形如尸鳖的黑色甲虫正源源不断的快速爬出来!
“鬼面虫!”
黄木匠脸色大变,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朔月期才会随黑雾一起出现的鬼面虫潮!
原来鬼面虫平时不是没有,而是都在地下!
黄木匠没有为自己的发现感到丝毫开心,他只觉得有些要命!
呼——
伴随鬼面虫出现,黄木匠手中蜡烛开始爆燃。
明亮的烛光将钻过来的鬼面虫不断蒸发,剧烈的黑雾蒸腾,可鬼面虫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
黄木匠头皮发炸,想也不想转身向外逃。
烛火继续爆燃,甚至将窑洞内照的通明。
黄木匠转身向外跑,他丝毫没发现,伴随烛火爆燃,身后鬼面虫出现的洞口,迅速挤满了一只只血红的眼睛。
......
王澜与林曼殊叮嘱完林珠离开便直奔黄木匠住处。
两人依旧保持着谨慎,他们本来决定若黄木匠不在就趁机翻墙进去检查。
可到了黄木匠住处,他们发现已经完全没有了翻墙必要。
院子大门支离破碎,散落一地的门板腐朽的厉害,表面又像被大火焚烧一般,带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灰烬。
那种黑色灰烬带着强烈的不详,
王澜看着有些眼熟,很快他便想起遭遇敲门鬼的那晚。
当初敲门鬼在木门上留下的黑色灰烬与这里如出一辙,只是这里严重了十倍不止!
王澜与林曼殊对视一眼,他们放缓脚步,不发出丝毫声音继续向里走去。
很快,他们看到同样被破坏的屋门。
这让两人心头一紧。
走近黄木匠屋内,同样狭小的房间,一览无余。
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凌乱的土炕上凌乱的放着一套防护服。
珍贵的防护服都未做任何整体,可见当时穿戴这套防护服的人离开的是何等匆忙。
林曼殊目光一凝,她在土炕上发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痕迹。
炕上凌乱的铺盖未能完全盖住炕板的缝隙。
王澜同样发现这个异常,两人小心靠近炕沿,然后猛的一起用力将炕板掀翻开!
黄木匠精心打造的安全空间就这样暴露在两人面前。
王澜看着空空如也的炕洞,没想到还是没看到黄木匠的踪迹。
很快,他注意到炕洞四面的材料。
“这......是铅毯?”
王澜凑过去摸了摸,又用手指用力捻了捻。
看着手指上留下的银灰色,他确认是铅毯没错。
林曼殊没有出声,她不用上手就能认出打造这处空间的材料,
她不仅能认出是铅毯,而且还知道这些铅毯的来历。
“走吧,我们继续去找!”
林曼殊暂时没想把这里搬空。
在黄金面前,这些铅毯根本不算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黄木匠了解一切,不弄明白黄金的来历和外来人的目的,他们根本无法安心!
“现在只能顺着车辙去找,希望这雨不要下大!”
王澜昂起头,带着细微凉意的雨丝落在他脸上。
两人不清楚外来者在何处修整,想要顺着外来者踪迹寻找黄木匠,只能按照吉普车留下的痕迹找过去。
小雨还没什么,若雨下的大,雨水不仅会破坏痕迹,他们也必须先行避雨。
林曼殊之前就告诉他,大灾变后雨水也出现了污染。
一旦淋雨致病,不说有生命危险,但恢复也绝对麻烦!
林曼殊的想法与王澜不谋而合。
两人去到翻倒的吉普附近,而后沿着车辙倒找过去。
没过多长时间,他们顺着路上残留的痕迹找到红砖小院。
大门是敞开的,里面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腐臭味道。
王澜与林曼殊一前一后小心靠近,在到达门口时,那腐臭味道已经相当浓郁。
王澜对这味道简直刻骨铭心,院内传出的恶臭,与吉普车旁那腐烂尸骨如出一辙。
两人小心进入,一眼就看到院内那一滩散发恶臭的腐肉。
王澜喉结耸动一下,反胃还是有的,不过已经非常轻微。
除了院子内,房间里同样还有一具腐尸。
林曼殊都检查了一番,
“不是黄木匠,这两个也都是外来者!”
王澜皱了皱眉头,外来者发现三个也死掉三个。
若非那晚的枪声,他们估计会死的无声无息,生活在附近的幸存者甚至都不知有外来者到来。
他叹了口气,
“这黄木匠是死了还是逃了,完全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林曼殊想了想道:
“继续按车辙印记找一找,若实在没有发现就回去!”
王澜没有意见,接着两人逃也似的离开红砖小院。
虽说能忍受恶臭,但待久了,他们还真怕被腌入味。
雨,不知不觉变得细密起来,天色也阴沉的愈发厉害。
“这里应该是最后一条痕迹了!”
王澜蹲着身摸了摸被压断的草茎。
这是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土路,已经不知有多久没人行走。
杂乱丛生的野草彰显着非凡的生命力,即便被车轮压过,也未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
若非附近能允许车辆行走的道路着实有限,他们还真不易发现这处痕迹。
“这里是通往以前村子的路!”
林曼殊认识这条路。
当初他们姐妹来到这里,曾经走过这条路几次。
她们去黄溪村拾荒,在被掩埋的废墟里寻找一些生活用品。
像家中的铁锤、铁镐还有一些碗盆,其中一些就是从黄溪村扒出来。
这条路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两人也就直接加快速度。
雨越下越密,哪怕他们已经尽量走树下,可衣物还是无法避免被打湿。
林曼殊早已把黑色罩衣的兜帽戴上,而王澜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淋雨。
林曼殊看他一眼,抿了抿嘴唇加快脚步。
两人几乎以小跑的速度前进,到了现在,就算找不到黄木匠,他们也需要去到村子残存建筑里避避雨。
很快,他们跑到村子外围,几处还未倒塌的低矮土屋映入眼帘。
就在两人准备闷头赶过去,一声凄厉的惨叫穿破雨幕远远传来,打断了他们步伐。
王澜快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同林曼殊对视一眼。
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