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天不喝茶，来点酒
“傻丫头，别哭了，爹这不是没事吗？”
躺在自家床上的李有财，抬手擦拭着女儿的眼泪，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宠爱和欣慰。
杜鹃，你看，我把咱闺女都养这么大了，真像你啊……
李有财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厚重，就连之前毫无血色的脸庞，也升起了几分红润，仿佛真像他自己说得一样，已经彻底没事了。
双眼早已哭肿的李小花，在感受到父亲掌心的温暖之后，也逐渐收起了心底的不安，啜泣着趴在床边紧紧抓着李有财的手掌，不一会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小小年纪的她哪里见过今日这种场面，紧绷的精神迟缓下来之后，自然就被疲倦彻底裹挟。
一旁的沈玉见此景象，却暗暗摇了摇头。
李有财这状态很明显是回光返照，只怕过不了几日他就要魂归西天了。
似乎是看穿了沈玉的想法，李有财呵呵一笑说道：“沈大夫，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就算没有今天这档事也撑不了太久了，你可不要因此自责。”
“反倒是我还得谢谢你帮我的忙，甚至还让你惹上了黄家这个麻烦，真是对不住了。”
沈玉摆了摆手表示无妨，“李哥，实话跟你说吧，这阵子我估计就要离开平安县了，要不然，我还真不愿意碰你这档子破事。”
“哈哈哈，沈大夫还跟以前一样，这么喜欢说笑！”
听到这番话的李有财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仿佛也舒展开了不少。
即便是经过了这些年的适应，沈玉也做不到像旁人那般规矩。不仅行事不拘小节，时不时地还会冒出几句荒唐无礼之言，李有财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自己大限将至，沈大夫还能这番口出直言，真是难得的赤子之心啊！
心底暗暗赞叹了一番，李有财又看了一眼自己闺女，当即便下了一个决定。
“沈大夫，我想请你最后帮我个忙。”
“虽然这次官司打赢了，但看黄仁那家伙的反应，应该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叹了一口气，李有财继续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随便他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但小花年纪还小，她不应该，跟我过一样的日子。”
轻轻抚了抚李小花的脸庞，李有财一脸恳求地看向沈玉，“沈大夫，既然你要离开这地方，能不能，把小花也带上？”
“这……”
看着李有财那期冀的眼神，沈玉尽管有些不忍，却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哥，恕我不能答应。”
在意识到自己拥有万年寿命之后，沈玉就打定了主意，不能跟任何人有过多的交集，毕竟他们对自己来说只不过是过客罢了，一旦投入过多的感情，那到最后只会伤害到自己。
更何况，让这李小花跟在身边，那自己的秘密不就迟早会暴露吗？
“我明白，沈大夫去到外地需要一定时间适应，带着小花确实有诸多不便。”
并不清楚沈玉拒绝的真正原因，李有财还在自顾自地争取着：“小花手脚麻利，沈大夫你随便给她安排啥活都行，只要给她口饭吃……”
“再不济，你先收留她一段时间，然后让她自谋生路……”
再三降低自己的请求，李有财看到的，依旧是沈玉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尽管沈玉平日里大方善良，没有半点架子，但即便是带着笑容，他那双眼睛也同样透漏着距离感，这是很多人都非常不解的事。
似乎，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他真正在乎的东西。
想到这里的李有财心头微动，双眼猛地一亮。
“沈大夫，我这里有祖上传来的一本医书，你要不要过目一下？”
“医书？”
沈玉先是一愣，随后便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点了点头。
在李有财的指引下，沈玉从一道墙缝中摸出了一个破布包，打开层层缠绕的灰布，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本手指厚的线装书籍。
“《本草千方》？”
看着封面上的四个大字，沈玉入手之后稍稍翻阅几下，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这本书看似寻常，其实纸张韧性十足，笔迹也如银钩铁画般犀利。很明显根本不是寻常之物，而是修仙者的东西！
为了增加可玩性，沈玉在设计这游戏之初，便加入了“百般技艺，皆可修成正道”的方案。
除了修习寻常功法之外，玩家们也可以选择琴棋书画等各种入道方式，体验各种不一样的乐趣。
而探索世界，收集前人的修为传承、心得笔记，是提升自己技艺水平的方法之一。
很明显，这本《本草千方》，应该就是某个走医术之道的修仙者，所留下的个人笔记。
这李有财一介贫民，他的祖先，居然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尽管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面前，沈玉也只能暗叹一句世事无常。
“李哥，这书……”
不用沈玉把话说完，李有财便主动接了一句：“沈大夫，只要你肯带小花离开，这书我就送给你了！”
看到他刚才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李有财哪能不知道这玩意的确是个宝贝，但他也并没有半点惋惜，只是庆幸闺女总算能脱离苦海了。
“那，行吧。李哥，这几日你小心一点，我尽快找人安排离开的事情，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为了安全起见，他本想将李有财带到自家去，但转念想到如果黄仁当真动手的话，那躲到哪也没用，索性就此作罢。
告别李有财之后，沈玉马不停蹄地便去向了县上的镖局，跟他们说明了自己准备搬离平安县的事情。
“沈大夫，这阵子外边可不太平。我知道你着急，不过胆子大的弟兄我可得花点时间找，另外报酬上面……”
镖局的赵当家搓了搓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沈玉点头表示理解，“这方面你不用担心，价格你开，我绝不还价。”
“沈大夫敞亮，您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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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妥当的沈玉踱着碎步，直到坐倒在勾栏的椅子上，才松快地吐了口气。
“沈大夫来了，还是老样子呗？”
眼尖的小二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的不是往日的谄媚笑容，而是真正的尊敬。
沈玉在县衙智取黄仁的事情，基本已经传到了县里每个人的耳中，而这些身处底层的群体，自然都感谢沈玉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不，今天不喝茶，来壶酒吧……就他那种壶就行。”
并不明白沈玉为何加上了最后那句话，小二抓了抓脑壳转身离去，不一会便把东西送了过来。
“斯哈~”
烈酒入喉有些灼烧之痛，沈玉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不过腹中的波涛翻涌，总算是抵消了几分他心中的担忧。
即便是一路上畅通无阻，但离开了这平安县，自己之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这也是为什么，他收下了李有财的那本笔记。
多留一点本钱在手中总是好的，若是遇到那修仙的识货之人，说不定在关键时刻就能救自己一命。
“嚯，这不是沈大夫吗？”
说书先生甫一上台，一眼便注意到了沈玉，当即拱手弯腰向他施了一礼。
沈玉抬手举杯回应，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欢呼，台上的说书先生见此氛围，更是笑着说道：“听闻沈大夫今日壮举，老夫属实佩服不已。”
“趁这机会，正好今天就说一个，那萧家少年踏破魂殿的故事……”
说书人声色并茂的表演，惹得众人连连鼓掌，而原本自斟自饮的沈玉，也被接二连三的路人前来敬了不少酒。
不胜酒力的他，没一会就喝得有些上了头，趁着最后几丝清醒，他果断地丢下几枚铜板起身离去。
迈了几步之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调转回头，将口袋中所有的碎银都扔在了桌面之上。
这地方，以后恐怕是见不着了，以前都没舍得给的赏钱，这次一并给你算了。
那小二，拿了这钱就赶紧寻个媳妇去吧。整天上火，还问我有什么办法？这回保管你火气全消！
沈玉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
这条路，他已经一个人走了十年了，是第一次走得这般缓慢。
或许，这就是为何，他从来都不愿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