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动物乐园
顾漫盈依旧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只在款式上不同。可以看出，她对黑色情有独衷。
宽松的连衣裙体感舒适，却容易使人显得臃肿。但因为她的身姿高挑，观感上婷婷玉立，格外的赏心悦目。
歌图看在眼里，痒在心里。约会即是逛街购物、游览各处风景、品尝各种美食……这对他来说可谓驾轻就熟。
哪里有美食，哪里可以买到漂亮衣服，甚至哪里开了家新店，他都是一清二楚，甚至有些景点他还记得上一次，乃至上上一次是和哪个女朋友一起来的。
一路上他发挥非凡的口才，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讲得妙趣横生，顾漫盈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歌图打量她的侧脸，笑容温婉，举止恬静。他想起了父亲的话，大胆地牵起了她的手，纤柔细滑，让他怦然心动。
顾漫盈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甚至都没有看他，像无事发生那样。歌图将此视为默许。心想老爸说的果然没错。
于是第一次约会他就达成了牵手的成就。
不久，就是两人的第二次约会，在电影院他又达成了拥抱的成就。那种柔软，那种清香，特别是他久未有过的悸动，让他想起了初恋！
而第三次约会，在水族馆游客稀少的角落，他吻了她。
一如之前的牵手和拥抱，感觉不到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歌图依旧如前，将之看做是默许。
压抑许久的强烈欲望与对她强烈的爱慕之情让他有些失去理智，动作越来越激烈，直逼得她站不稳，退到了墙上。
然而无论他怎么吻她，她都一动不动。没有摇头拒绝，也没有想要推开他，更没有用行动回应他。
直到歌图因为有些窒息，而回复了些许理智，这才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他停下了，可是嘴唇还贴在一起，四目相交，他竟然发现她的眼神平静如水。
歌图慢慢地离开她，只有口水相连，却已经顾不上了。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也许会受到斥责，甚至也许会挨一个只有声音很响的耳光。但这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发挥得当，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念得足够生动，绝对可以化危机为转机，让她感受到他的魅力，使两人的感情再上一个台阶，为下一个成就做好铺垫。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她却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的牙，磕到我了。”
歌图眨了眨眼睛。想揣摸她说这句话时的心思，却又发现她的目光都没有在他脸上。
该如何回答呢？要说对不起吗？
顾漫盈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她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继续向前走去。走出一段路后发现歌图落在后面。
“你在干什么？”
歌图注视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只觉得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的心啊，顿时一片冰凉！
两人再度并行，他已经词穷。顾漫盈仿佛若无其事。歌图却有种如芒在背之感。甚至有种感觉，就像她在牵着自己。
终于这种强烈的不适随着无声的沉默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让他难以忍受，仿佛不说出那三个字，他就不会说话了那样。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顾漫盈立即回应，“这是动物的本能吧？在性行为上雄性总是会很主动的对待自己的交配对像。”
歌图此时的感受……与其说是无地自容，倒不如说如同针扎，他的两腿猛地一抖，与她拉开了相当远的距离！
自己的行为被称之为动物本能，而在对方的眼里只是交配对像！
顾漫盈说：“雄性无法自己生育后代，为了使自己的基因延续下去只能去寻求雌性。所以在两性关系上雄性往往是主动的一方，当无法使用其它手段征服雌性时就会付诸于暴力。我非常理解你的行为。”
歌图顿时两眼一黑，如坠深渊！大脑不受控制地思考她的话，全方位地进行阅读理解！最后他得出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好脏！
无论是行为、动机还是整个人，都脏得让人恶心，就像……就像马桶里的什么东西那样！
一股巨大的自我嫌恶感袭来，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虐冲动。
过了好一会儿，顾漫盈又说：“我知道那边有一家小吃店……”
她转过头一看，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喷头中的水几乎没有温度，就像歌图此时的心，冰凉冰凉的！
他淋了好久、好久，以为这样会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手上的动作却无法停下。
他不停地搓，不停地搓，直到把每一寸皮肤都搓得发红、发疼，就像要渗出血！即使这样过了很久，手仍旧抖个不停。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大脑却将那些话牢记，甚至记录了她的声音，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他控制不住自己，反反复复、逐字逐句地去分析每一个字。
你的牙磕到我了——他摸了摸自己的牙，我的技术原来那么差吗？不能让对方感觉舒服，甚至还会弄疼对方？
动物本能——原来只是动物本能，像公猪、公狗、公猫那些雄性动物一样！
用暴力让女性屈服？
无论是牵手、拥抱还是亲吻，她都没有反抗，他确实是因为她没有表露出任何抗拒才逐渐升级亲密的行为。原来自己是个暴力狂！
歌图照着镜子。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现在想起这些奇奇怪怪的词就像是反讽，让他感觉如同上刑！
雾气笼罩了镜面，模模糊糊的影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奇形怪状。
他又开始用粗砺的澡巾搓身体了。
顾漫盈的那些话如同咒语，不停地在耳边回响，在脑海中萦绕，让歌图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整日不得安宁。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反思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想起那些经历，他从未对自己产生如此强烈的嫌恶。
那些事……我究竟在干什么？自以为是情场高手，骨子里却只是个动物？
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事情，现在却成了他难以面对的丑事！
原来真的很差劲儿？
那天以后，歌图像换了个人一样。放荡不羁的行为不见了，说话变得彬彬有礼，表情也变得一本正经。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认真，甚至连坐立时的腰板都挺得笔直！
歌扬夫妇二人看到儿子短时间内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惊愕不已。
歌扬不无自傲地说：“看见了吗？我早就跟你说过，顾漫盈是一个拥有魔力的女孩儿。”
许安怡也点头承认，附带夸奖：“这一次你有眼光了。”
外人眼中歌图仿佛改邪归正，但他们都错了，他的心里正在酝酿着一个堪称恶毒的计划。
歌图不只一次动过删除顾漫盈好友的念头，但最后都忍住了。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就这样删除了她，就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一样！
又或者，就像承认了自己就是她说的那种人，被她看透，被她嘲笑，被她鄙视！
如若这样她的那些话就像挥之不去的梦魇，极有可能会伴随他的一生。他怎么能够忍受！
顾漫盈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都没有回复。既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
直到过了数天，他想通了某件事，制定好了那个计划，这才回复她。
关于那天在约会时突然走掉，他给出的解释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特别不想见的人。
这些天没有回复她也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最后表达歉意的方式也显得很有风度。
顾漫盈没有追究，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两人再次恢复正常交往。
歌图变得比之前还要主动、热情，消息秒回，频繁邀请她外出游玩，送她各种各样的礼物。她大都很喜欢，可见他真的很用心。
一段时间里两人仿佛热恋中的情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是歌图再也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连手都不再碰。
这天，歌图再次向她发出邀请，说想带她去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
顾漫盈欣然赴约。
智能出租车在一处远离市中心，有些偏僻的街道上停止。说是偏僻，其实也只是行人略少，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路边的店铺外墙播放着抽象的人形画面，起到宣传作用的同时，也使得从外面看不到店内景象。可是从外部怎么都看不出这家店是干什么的。
歌图的开门方式居然是在门锁上手动输入密码，这更让顾漫盈好奇。
店内的装饰是极简主义风格，墙壁上挂着抽象的艺术画作，其中有几幅画有极强的性暗示。客厅中摆放着四边形与三角形的长桌。桌边坐着的人，有的是机械臂，有的安装电子眼，有的全身上下打满了孔，穿戴着只是看都觉得疼痛甚至是沉重的钉环。
一名相比之下看上去正常许多的普通男子迎上前来，直到走近才看出他的两眼是不同的颜色，一只是蓝色，一只是红色，就像海洋与烈火。
男子名叫吴乐，他的双色目光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顾漫盈一番，之后才转向歌图说：“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歌图不屑道：“什么叫‘不该来’，该不该来你帮我决定？”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不然怎么弄来的邀请码。”
吴乐沉吟了一下，最后问：“小歌图，你是我弟弟的同学，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可要想清楚。”
歌图说：“放心吧，我只是来看看。”
“看看？”
“对，长长见识。”
“是你想长见识，还是为位女孩？”
“你话可真多。总之我有邀请码，你带不带我进去？”
“这是规矩，我当然会带你们，不过我……”
“那就别废话了。”
“有意思。”吴乐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又尖又细。他左手搭在顾漫盈的肩上，微微低着头凑得很近。“好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是我喜欢的类型。还是黑长直的发型，真是直戳我。”
顾漫盈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手，问：“歌图，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玩的地方。”歌图头也不回。
门有两层，当第一层门打开，吴乐分别递给两人两个相同的东西。一样是可以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还有一样是脖环。
“还要带这个？”歌图问。
“当然，你要是不怕暴露身份也可以不带。”吴乐说着将面具和脖环都戴上了。
“那就不用带了。”歌图说着从顾漫盈手中收回了两样东西。
吴乐笑了笑：“随便。”
歌图听到他的声音又变了，原来那个脖环可以改变人的声音。
第一层门打开时还听到不到任何声音，当第二层门打开，有古怪的声音透了进来。
慵懒悠长却又节奏感十足，期间还夹杂着鼓掌一样“啪啪”声。
顾漫盈刚迈出一步，忽然闻到一股怪味。初闻之下是浓烈的香味，而仔细闻却有种像似什么东西霉掉又像食物过期，腐与酸两种味道直冲鼻孔，她不由得用手捂住了鼻子。
走出第二扇门，眼前的景象让人大开眼界！真的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也有颜色各异，种类不同的“动物”，就像动物园一样！
当然除了动物，其它都是全息投影。
中央一座巨大的旋转舞台，几名身材妖娆的舞女跳着诱人的舞蹈。两侧还有两处宽敞的泳池，不少人在其中嬉水。
极尽绚烂的灯光，不停地变幻色彩，将室内点缀得如梦似幻。
“这里可是天上人间哦！”吴乐的手再次搭在她的肩膀。
顾漫盈回头一看，门已经关上了。
吞乐的另一只手搂过歌图，一边向前走去，一边说：“怎么样二位，没让你们失望吧？”
歌图没有作声，睁大的眼睛满是惊奇，晃动的脑袋仿佛看不过来这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切。
深入室内后他们看到了更具冲击性的画面，足以刷新两位少年的三观。
与投影设备生成的虚假景色不同，室内的动物是真实的，不过皆是人伪装的。
落在人身上的绚丽灯光与涂抹的油彩让人看起来像野生动物，比起外观，他们的行为更是如此，喘息声、鼓掌声、甚至尖叫声，纠缠在一起动物们简直让两人傻眼！
顾漫盈整个人都懵掉了，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她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
突然一只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这声尖叫吓没吓到别人不知道，反正吓到了她自己，因为她也是第一次听到，原来自己也能发出这种尖锐的声音。
“小美女，你不要害怕！”原来是吴乐，又去按她的肩膀，“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的，这里是乐园，没有痛苦的乐园知道吗？所有人都是为了寻求快乐而来的。没有人会伤害你，也不会有人约束你，无论在这里想干什么都可以，这就是乐团的规则。你们虽然年纪小，但是嘛，既然来都来了，对吧，就不用急着回去了。你们可四处走走，随便看看，尽情放松，尽情享受！”
吴乐一边说，一边在全息瀑布下的椅子上坐定。绚丽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头花豹。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不同颜色的两只眼睛会发光。
灯光变幻，瀑布里面像“水帘洞”一样，竟然有一间屋子，里面有许多张床，床上都是人。
顾漫盈急忙移开眼睛，心里越发责怪歌图，他怎么会想到将自己带到这里呢？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这里，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古怪的喘息声入耳，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浪涛一波接着一波，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顾漫盈感觉头发都立了起来，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随父母去游乐场的鬼屋。
他再也忍不住了：“歌图，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我们快走吧！”
歌图一动不动，目光笔直地看着什么，那探究的眼神充满求知欲。原来他也是同样第一次来这里。关于乐园的种种传说，他之前真的只是听说。
顾漫盈再次大喊：“歌图！”他还是没反应，她捶了一下他的胳膊，再喊，“歌图！”
歌图仿佛受到强烈的刺激，打了个激灵，回过头说：“干什么？”
“还好意思问？”顾漫盈说完，见他像根木桩一样。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走出很远，歌图忽然想起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于是挣脱她的手说：“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歌图清了嗓子，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说：“我们才刚来吧，就要走？”
“你看不到吗，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看不到？”歌图“嘁”了一声又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他摇摇头又摆摆手说，“这不是你说的动物本能吗？很正常的，很自然的，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在他说这番话时，闪烁的灯光正好落到他的脸上。在斑斓的色彩下，面容有几分扭曲。在顾漫盈看来竟如此陌生。
而歌图，看到她惊惶的表情却笑了，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嘻嘻嘻……哈哈哈……”
就像大仇得报那样，那愉快的心情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