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蒙面人
金阳正刚死后，叛军集体投降。这场叛乱从开始到结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就是这场“闹剧”一样的叛乱却造成了无数人伤亡。
如果金阳正刚未死，战斗还将继续，会有更多人死亡。而如果他逃脱更是后患无穷，那样一来即使他最终仍是败亡的结局，也将会给更多人带去痛苦。
所以无论是结束永丰城之战还是平息六王子叛乱，白易斩杀金阳正刚厥功至伟。
战后金阳澈赏赐了他大笔钱财。此外他与古原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也被他看在眼里，他非常希望将两人招至麾下。
由于两人的主从关系一目了然，需要说服的人只有白易，以他在战斗中的表现加入段飞楼手下能力者部队绝不是问题。
但是白易有要事在身，加上他对成为官方猎人的兴趣不大，因此委婉的拒绝了。对于他的赏赐，因为不好全部拒绝，他也只取了一小部分。
战斗中表现出高强的能力，并且有勇有谋；战后面对名与利的双重诱惑又如此高风亮节，这使得他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
金阳澈一再许诺，只要他们随他回到北饶城会有更多的赏赐，只要他们肯为他效力前途一片光明，官职上不封顶，但白易仍然不为所动。
第二天，金阳澈在并不富裕的永丰城用最丰盛的宴席招待二人。求贤若渴的神态溢于言表，热情得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属。
这让白易如坐针毡，他数次向古原投去求助的眼神，但她全装作看不见，似乎比他更不会应付这种场合。
白易只好硬着头皮以笑脸相迎。他把这看作是一种历练，心态放平后言谈举止倒也足够大方得体。
席间白易询问了金阳澈一些关于永丰县的事，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关于石阙山异常情况的原因。
比如出没于大山里的那些怪异的人形念兽与兽王。
然而金阳澈似乎也不了解。
白易看不出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不过金阳澈说了一件事，这解释了永丰县长所说的为什么请不来清剿念兽的国王军原因。
“因为我们被禁止进入这里。”金阳澈看着杯中的酒，神色若有所思。“我知道这里经常有念兽出没，伤人甚至吃人。但是国王有令北饶城特殊部队不得来这里。”
白易不解，古原更是声色俱厉地问：“为什么？这不是你们的职责吗？”
金阳澈只是摇头，神色凝重，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两人也因此没有深问。
在宴席的最后，金阳澈举杯敬酒：“白易、古原，我知道你们有要事在身，但如果哪天你们想通了，北饶城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随时恭候二位大驾。”
白易与古原告别了永丰城。岳伦已经想起他与白易的一面之缘。那是多年前在龙门商铺，他帮助水月仙以不卖武器的方式阻止他和另一个小姑娘参加狩猎大会。
因为这件往事，所以由他为二人送行。
出了县城数里远，临别之际，岳伦忽然问：“白易你对王国的局势怎么看？”
白易说：“因为之前一直在百里门修行，如今刚下山不是很了解。不过……即使如此，这才没过几天就已经遇到了兽潮与叛军……”
“几百年前王国内有好几股强大的势力割据，相互征伐，战争不断，最后由金阳王完成统一建立了金阳王国。”岳伦说完，再次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哲言，历史就是一个轮回？”
白易默然。古原说：“轮回又开始了？”
岳伦说：“之前在宴席上，八王子殿下说这里是禁区。有些事情无法说明，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里面至少包含了这样一层意思，这里不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
“那是属于谁的？”古原问，“难道这里不属于王土？”
岳伦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作答。而后他说：“八王子拥有远大的抱负，体恤民情爱民如子，一心想建立一个太平盛世，我们这些他的手下都想助他一臂之力。如果可以——”他郑重地说，“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并肩战斗！”
“就像昨天那样？”白易说，“那也是我所期待的。”
双方挥手告别，岳伦目送白易和古原远去。
当永丰县城消失于视线，白易重新启用小千导航。
就在两人骑马踏上通往金玉县的大路时，白易忽然发现古原的马鞍上竟还挂着兽王的头颅。
“你怎么还留着它？”
古原低头一看，“啊”了一声说：“你不说我都忘了。”
白易帮她摘下头颅，正要丢掉，结果就在离手的最后一刻，他的手用力一握抓着头发将它留在了手中。
因为他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他一手托着头颅，另一只手拔开脑后的头发——这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方正正，深陷皮肉，竟是一块芯片！
他用颤抖的手摸了又摸，触感是真实的。虽然没有任何文字，但绝对没错！
兽王脑后竟镶嵌着芯片！是用来进行控制的吗？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用途。
人形念兽、失事的飞空艇、兽王，以及它脑后的芯片，石阙山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将那块芯片用手指扣下后仔细观察。小千也现身于眼屏，扫描芯片后给出模糊的文字说明，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脑电波接收装置。
“你怎么了？”古原见他一动不动，表情异常，关切地问。
白易脑海中思绪翻滚，许多疑问，许多猜想，一时让他有种身陷迷雾或是梦境中的错觉。
“白易……”古原的呼唤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白易机械地将颤抖的手伸向自己脑后！
“你怎么了……”古原的声音如同来自梦中。
白易的手在自己的脑后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白易！”
古原大喊一声，凑到他身前，只见他脸色变了，双目失神，额头与鼻尖渗着汗珠。她疑惑而又关心地问：“你怎么了？脸色儿都有点儿发青了！”
白易如梦方醒却还是不说话。
“你没事吧？”古原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白易将芯片收起，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手中的头颅不见了，低头一看竟掉在了地上，他竟毫无察觉。
兽王头颅面部朝上，那扭曲的表情与死不瞑目般的眼睛再次激起他内心不曾有过的恐惧！
仿佛郁积于胸膛的火团炸裂，他全身颤抖，顷刻间汗水湿透衣背！
两人重新上路，古原再问：“白易，你是不是病了？”
白易还是一言不发，忽然他伸手抚摸她的后脑。
古原一向反感类似的亲密举动，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任何抗拒。
“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但是……我不许你一直瞒着我。”
白易终于开口：“有些事情我也没有弄清，所以不知道……不过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为你解释清楚所有的事。”
古原微笑着“嗯”了一声。
……
白易与古原按照密信内容，在准确的时间赶到准确的地点，位于金玉县城中部的客仙楼。
两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因为路过金玉王府时那里已成废墟。
金玉王府位于金玉县西北角，占地面积广阔，建筑富丽堂皇。白易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王府漆红的大门与精美的琉璃屋顶。
如今只剩黑色焦土与残垣断壁。
尽管信中有说王府失火，但真正看到，强烈的反差还是让他触目惊心。
白易内心对金玉凌人的担心已是无以复加。
他想起数天前做过的梦。
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连续不断的哭声。
他好像醒来过，寻找房间传出的哭声。
又好像一直在梦中，因为始终没有发现声源。
夜里的哭声让人恐惧，但他只感到无尽的悲伤，如同汪洋大海将他吞没。
虚幻的梦境，真实的哭声，让他觉得那不只是一个梦。
白易为自己下山太迟而感到非常后悔。
但说到这件事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百里炎阳。
百里门比武大会，他在十六强赛中因为凌人的离去而败给古原。在那之后百里炎阳的开导使他重新打起精神。那时他为他分析了王国的局势，让他明白了凌人面临的困境。
事后白易得知百里炎阳要先行下山，于是就委托他收集凌人的情报，如果有情况马上通知他。百里炎阳也答应了他。
所以白易收到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时一直以为是他写的。
没想到他收到信后下山，金玉王府已经变成了废墟。事情既已发生无可挽回，白易只在内心祈祷金玉凌人平安无事。
如果寄信人真的是百里炎阳，他虽然不是特别靠谱，但是在重要的事情上还是值得相信的，所以他坚信凌人肯定平安无事！
白易与古原早早地来到客仙楼，约定的时间刚到，就见一人穿堂而来。此人头戴兜帽，脸蒙黑纱，但与之对视一眼，他就知道他就是他们在等的人。
白易有些意外，不是炎阳？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这个人一定与炎阳有关。
蒙面人在两人对面坐定，面对满桌的饭菜依旧只露两眼。
白易将密信摆于桌面，问：“信是你寄的？”
蒙面人点头。
“是百里炎阳让你写的信？”
“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蒙面人的声音沙哑，音调古怪，个别发音难以听清。
白易仔细打量面前的人，脸上蒙的面纱并不厚实，脸的轮廓依稀可见。但是无论长相还是服饰都很陌生。因为能力的长进与对易容术的了解，他也没有看出他进行过伪装。
“信是你寄的……”
“但不是我写的，我只是执行任务。寄信是，这次接头也是。”由于脸上蒙着面纱，就连说话时也像一动不动。“三天后还是在这个时间和地点见面，你们只要随我行动就能实现你所希望的事情。”
说完他摆出起身的姿势，就像谈话至此为止。但就这几句话怎么能让两人相信。
白易立即问：“金玉王府大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蒙面人摇头。
他又问：“金玉凌人平安无事是吗？”
“无可奉告。”
古原发怒，大声道：“这个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还想让我们相信你？至少也要表明身份吧？”
蒙面依旧缩在椅子上，低着头只露两眼。“相信与否你们自行判断，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古原正要发话，白易抢先开口。
“你告诉我，你执行的是谁的命令？”
话一出口，古原就发现他动怒了。果然涉及到凌人时他无法像其它事那样保持冷静。
蒙面人似乎感知到了念气中的怒意而默不作声。
“我问你最后一件事……”白易声音低沉，“你知道金玉凌人的下落，对吧？她现在在哪儿？”
蒙面人微垂着头，这次连眼睛都看不到了，他在面纱下喝了一口茶水。
这时酒楼伙计走上前来。“客官请息怒，有什么事，您可以慢慢聊，这里不方便的话可以换个地方……”
蒙面人说：“这里没有你的事。”
酒楼伙计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三位，只是……”
“滚。”
伙计脸上的笑容僵住转身离去。
他刚走，蒙面人抬手将一样东西放到桌面。见到它，两人大吃一惊！
古原惊讶地问：“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
蒙面人头也不抬，再次说出那四个字：“无可奉告。”
这一次两人心平气和，直到蒙面人起身离去都只是安静地目送。
古原将桌上的项链抓在手里，都不用仔细看，绝对是真物。
“这个项链怎么会在他手中？他究竟是什么人？”
无论他是什么人，因为这个项链，他们都只能选择相信他。
古原坐到桌子对面，问：“白易，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白易说：“这个人说三天后在这里碰面。我想他们应该是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在事情发生之前的三天约我们在这里见面，明显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而预留的时间。”
“有道理。”古原说，“可是既然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又不对我们说呢？”
白易反复观看那个项链，是他所熟悉的。“既然他拿出了这个项链，我们只有相信他了。”
唯一让他感到心安的只有蒙面人的最后一句话，他说只要随他行动就能实现他所希望的事。而他所希望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金玉凌人平安无事。
如果说还有什么，那就是他希望金玉凌人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餐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古原一边拿起筷子一边说：“这人的嘴还真是严！”
“你认识他吗？”
古原摇摇头。
“一点印象也没有？”
“是的。这个人的声音古怪，服饰也是。而且完全看不出伪装的痕迹。如果我见过他应该会留下很深的印象。”
白易也从未见过这个蒙面人，但是他说他是在执行命令，执行谁的命令呢？他想到一个组织。
吃饭时两人均一副若有所思状。
白易思考着金玉凌人分别后的经历。所谓王族公主的命运就是为了保全王族而牺牲自己。
曾经的凌人不服金玉王的管束，屡次离家出走，甚至大闹王府，不惜拿刀架在父亲的脖子上，以断绝父女关系相威胁……
金玉王纵容女儿的所有所作所为，是因为疼爱与理解。
而对于金玉凌人来说，她无论再怎么叛逆，做的事再怎么出格，她始终是王族的公主，是深爱父亲的女儿。
为了保卫家族，为了保护父亲，她最终还是决定牺牲自己。这就是她跟随喜郎下山的原因，这就是她的宿命。
可是现在看来，即使金玉凌人牺牲了自己，她想要保护的父亲与王族还是没能逃过毁灭的厄运。
无论现在金玉凌人身处何地，她的内心也只有无尽的痛苦吧。
不知为何，白易又想起了那天夜里的哭声。
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当时听起来让人肝肠寸断。如今回味仍是痛彻心扉。
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因为再也无法下咽。
百里门一别，分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他扶着额头陷入沉思。想要知道真相至少也要在三天之后，三天后与蒙面人在这里见面。
可是整整三天！
即使白易已经选择相信那个蒙面人，但是因为目睹了金玉王府火灾后的惨状，这三天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他必须做点什么！
“我有一个计划，古原。”
古原正巧将一块肥肉夹进嘴里，衔着筷子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