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二零七、相见不如不见
走了两天的水路,经过了无数的州府县衙,又在路上行进了一天,才到了益州城。
益州,这个沈从曾经为之拼搏的城市,如今,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时值春季,益州城地处偏南,原本被烧得乌黑的大地山峦上,也隐隐有了一层墨绿色的春意,这不禁让人心清气爽,在看这益州城,比之战争之时,更是繁华了。原因无它,大唐大败了禄东赞,并没有撤掉吐蕃架设的横江铁索桥,反而在其基础上,在被吐蕃俘虏的工匠的帮助下,将原来非常简陋的桥梁,建成了一座异常坚固的跨江大桥。
这是大唐第一座飞度了天险的大桥,可以说,是大唐第一桥,而这桥,就在益州百里开外的地方,穿过城前的山峰,就能穿过江畔,直达吐蕃,显然,如今这里,俨然成了第二条丝绸之路,各路商贾在天下商行的带领下,闻风而动,尤其是靠南的商贩,纷纷由这儿经过。如此以来,只是每年的过桥费,益州城,就多了相当一部分的收益。
“唉,打仗总是让无辜者枉死,可如今看来,打完仗之后,这段平静的时间,真是无价啊。”
高茫身为商人,如今却感叹起来。
沈从也有些感慨,叹了一声道:“说的不错,不过这和平,唯有在战争之后,在显得来之不易。”
杨雁随后道:“关键是打仗的时间,和和平的时间,到底哪个比较短些,什么时候达一次仗,能够和平十年,那这仗,就值得打了。”
一时间,站在城墙远眺,三个人都不作声响。细细体会着对方说的话,只感觉这三句话,都透着那么一点圣贤的味道。
此时山风不断,吹得杨雁身上的衣裙沙沙作响,裙带飘扬,宛若仙子,在哀伤凋零的生命。
“吐蕃的俘虏,大多都转移到了剑南各州府,不过除了禄东赞以外的吐蕃主要首领,都关押在益州城,说来也好笑,当时那个和冷思协骂仗的书生,也没有跑掉,最后还是被抓住了。”
杨雁和高茫两个人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他们甚至都不清楚最后沈从到底用了什么制胜的法宝,打的吐蕃大败。
“杨姑娘,吐蕃的各个将军,都在这大牢里关着呢,你要见谁,就可以提出来,不过以我看,问事情,还是要找那个吐蕃名将达托才是,旁人都是小角色,况且——”
沈从心道,况且除了达托,吐蕃也没有剩下几个人了,尤其是先逃跑的将领和军队,更是优先尝到了地雷的滋味。
杨雁对吐蕃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既然沈从说达托可以,就点了点头,随即皱眉道:“算了,我不喜欢看见他们,还是你去问吧,想必问什么,你也是清楚的很。如今到了益州,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一办,你动作快些,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动身去括州。”
杨雁说完,用手指捏了捏腰间的剑柄,看着东方,若有所思。
这次杨雁南行,实际上,是背负着很大的使命的。
原来,在杨雁离行之前,李治还是破天荒的见了杨雁一面,这里面,自然有两个人的思念之情,也因为李治知道,如今自己不亲自见上杨雁一面,杨雁是不会为他办事的,况且如今自己身在宫廷之中,无法出宫,杨雁这段时间,定然无趣之极,若是分开的时间久了,对自己的感情淡了,什么时候真的走了,那岂不是糟糕。
李治当然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可更加知道,感情这东西,是需要苦心经营的,尤其是自己还是皇帝,若是不用心,那就算得到了全天下的女人,也只是他们的躯壳吧,即使得到了心,也是趋炎附势的心。
这次出行,杨雁身怀李治密旨,要在括州基地的基础上,建立起全大唐第一支有正规的番号的海军。
当然,杨雁只是圣旨的携带者,宣读圣旨不需要她,而圣旨的内容,与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但也许是李治想找点事情给她做,也许是这海军在李治的心中太过重要,只有在心中地位极重的人,才可以托付。反正,杨雁是来了。
达托是吐蕃的名将,自然也是一个非常中心的人,若是换了别人,也许会非常的为难,但换了沈从,想从他口中套出话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况且这些随军的工匠,都被大唐俘虏了,说起来,还真要谢谢禄东赞,他在撤退的时候,将伙食兵,已经工匠,都放在了后面殿后,这些人,反而死的少些。
只是直接拿来吐蕃的研究成果,更为容易罢了。
不过益州城,因为三个人的到来,尤其是高茫所代表的商行的到来,着实热闹了许多,这一天的时间里,就练与沈从有生死之交的冷思协,都只顾着招待高茫,而将沈从,扔到了一边不管了。
“哼,这小子,真是有奶就是娘啊,杨姑娘,我们可以走了,虽然时间不多,若是在等几天,等这风起来了,括州的海港,就该有风暴了,到时候,船只就很少能够出海了。”
杨雁对于海上的事情,知道的很少。所以只能点了点头,反正她又无所谓,若是换了旁人,这么奔波劳苦,肯定会受不了。可杨雁却早已经习惯了每天在马背上生活,况且如今还有马车做,已经很不错了,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作伴,有些孤单。
不过很快,杨雁就将这种孤单的心情抛在脑后了,因为凑巧的是,段伶也恰恰来到益州,她本来也是护送商队的,巧遇杨雁,这两姐妹,都喜出望外。
段伶的模样早已经变了,原来瘦削的脸庞,如今已经圆润光滑,而且是光泽一片,一身的大红披风,给人一种热情如火的感觉,哪里还是以前那个无情剑呢。
“杨雁,在这里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前些天还想着要找你呢,还以为你进宫当了娘娘了呢。”
杨雁分外高兴,弯眉笑道:“瞎说,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你,看你如今春风得意的样子,有了相公的人,就是不一样了。”
都是江湖儿女,话语之间,自然不像平常女儿家一样作态,况且,大唐本来就比其他朝代,要开放许多。
段伶嫁人以后,性子格外开朗起来,拉着杨雁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叹道:“唉,你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不过还是会笑了,会笑了就好,想当年,咱们姐妹两个,可是无情对无笑啊。”
说起往事,两个人唏嘘不已,同时宗师级的高手,在江湖上,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对手,而且两个人都生性冷血,杀人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行走江湖之时,也不知杀了多少不顺眼的人,而如今,在此相逢,却早已经是物是人非,段伶相夫教子,虽然也出来跑跑商队,但手下,却已经很少杀生了。
“这次出来,主要是因为义父曾经向皇上申请陪葬昭陵,修建陪葬墓的工程也快要完工了,我去看看。对了,杨雁,这皇上说没说,他死后葬到哪里啊,你是不是也要陪着啊。”
杨雁脸色微微一红,嗔道:“大胆,怎么敢这么说,你不要脑袋拉。”
段伶呵呵一笑,低声说道:“那又怎样,行刺圣驾的事情,咱们都干过了,如今还不是好好的活着吗,此一时彼一时了,不过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进宫吗?”
杨雁默然,她的性子实在是太过孤傲,就算在李治的面前,她的脾气会很好,但绝对不可能受得了宫廷的禁锢的,若是进宫,说不定又会惹出何种事端。已经自由了半辈子了,如今,却要做这种艰难的抉择,实在让她为难。
可与李治相处了一段时间,对那种甜蜜温馨的感觉,她早已经记在骨髓里,这一辈子,是永远都无法忘记了。
沈从一直站在远处,等着杨雁,没有想到她竟然一直在那里说起没完,想去催促,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对于杨雁,他可是尊敬中带着一点畏惧的,这个女子,远不像他认识的平常女子那样,一天只知道针线织锈,甚至杨雁的手指一按剑柄,他的心就跟着一颤。
意外相逢,本来杨雁是想留下来陪着段伶的,但看着段伶一脸幸福的笑,和她那完全有悖与当初的柔,杨雁就觉得很不舒服,似乎以前这个人,根本就非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无情剑了。
又聊了半晌,杨雁终于意兴阑珊,带着一丝遗憾,不顾段伶的挽留,离开了益州。
她隐隐觉得,这次相见,到不如不见。
每个人都在变,杨雁知道这一点,可她就是接受不了,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在李治的潜移默化之间,变的有些感叹柔情,殇逝华年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