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六八 逆龙刘业
这里是靠近灵州的一个不大的镇子。
镇子的名字叫的乱七八糟,这应该是一个古老的镇子了,镇子前面,有一块明显经过了风吹霜打,历经沧桑的破损的石碑,可惜上面的字不但是篆字,而且也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了,已经无法辨认了
依着黄河,靠着贺兰山脉,让这座镇子即是幸运有是不幸,有黄河水的养育,他们至少是旱涝保收,可这里依着贺兰山,每每都会被胡人骚扰,有的时候,胡人甚至成群结队的来这里抢劫,幸好这里靠近灵州,朝廷在灵州屯兵不少,才免得被胡人洗劫。这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前几天李恪接了皇上正式的圣旨,这才带着兵符,带着不多的亲兵,动身赶往与突厥接壤的州府。
皇上给了李恪极大的自由,基本上是只给了兵权,并要求了结果,其余的过程,全部由李恪自己决定。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在前面的镇子歇一歇吧。”
张思的话让李恪感觉到不知不觉中,太阳的光芒已经带了金红色,眼看着就要落山了。
“那我们下马吧,不要惊扰了百姓。”
李恪没有沉思多久,就翻身下了马,他倒不是很着急,毕竟皇上已经将李元庆调到了燕然都护府做都督,自己应该用不着星夜赶路了。
一路上他们专挑小镇子,小村子休息,州府均是路过不停留,这样也算是低调行事,李恪在突厥可是个名人,这里肯定有突厥的眼线,让他们知道了李恪的行踪,若是派几个杀手过来,倒也是件麻烦事。
跟随李恪的,就几十个亲兵,其中最大的,也不过三十上下。
镇子有着大唐镇子普遍的规律性,虽然建筑比较凌乱,但笔直的街道,镇前虽然是木质的,但高高耸立着的镇门,三米宽,四米高,像是巨大的牌坊一般。
镇子里少有外人,这里不是什么交通要道,镇中的百姓看着李恪众人,都带着些惊奇的眼神。
“喂,王掌柜,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外人。”
一个小混混看天下钱庄的掌柜子罕见的走了出来,腆着脸凑上去问。
王掌柜显然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不过毕竟都是一个镇子的,也不好怎么样,只得沉了一沉,答道:“也许是因为打仗了吧。不过刚刚那个算命的,怎么能和这几位爷比,你看没看见,这几位爷的派头,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你还是离远点吧,不要惹事。”
那个小混混看了看李恪众人,有往镇子中央看了看,讪笑着点点头,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听话的绕开了李恪众人。
王掌柜面如沉星,看着李恪的眼睛里,不由得冒出一阵精光,因为在这个时候,李恪的眼睛,也正盯着他。
两个人都是满腹的心思,却不做接触,李恪知道这个天下钱庄,肯定有皇上的眼线,而王掌柜看着他的表情,很明白的告诉自己,他是认识自己的。
镇子不大,可没有客栈,不过李恪也习惯了,走到镇子中间,卖东西的也多了起来,不过刚好是傍晚,都开始收摊了。
“于卓,去,买点吃食,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睡上一晚。”
李恪的眼神落在一个小面馆上,正是晚饭时间,面馆里人倒是不少。
“爷,不如我们进去吃吧,这镇子也没有个客栈,找住处,也不是一时的事,不要在外面吹着了。”
张思有些难受的说,看着这个皇亲国戚,吴王殿下,每天风餐露宿的,脸上都瘦了不知多少圈,皮肤更是黝黑一片,这哪里还像一个王爷,倒是跟常年在外跑路的挑夫相差无几了。
李恪本来不想引人注意,刚要拒绝,张思又低声道:“王爷,不用过多掩饰了,你看看周围。”
李恪转头一看,不禁苦笑,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每种绝种的稀有动物一样。看这情形,还是进面馆里比较好。
这还是一个不小的面馆,应该是这个镇子中最大的公共场所了吧,里面横七竖八的摆了十几张桌子,基本上每个桌子都有人,李恪和张思环视四周,就在一个角落里,还有地方坐下他们两个。
其他的亲兵,却是找地方去了。
木桌子,加上长条木凳子,这些都与皇宫里,王爷府上的家具摆设相差甚多,不过李恪哪里还会在乎这些。如今是又累又渴,有个避风的地方,就不错了。
坐在李恪对面的,正是这张桌子上唯一的陌生人,,这人四十上下,胡子拉茬的,一身也不知是什么颜色的衣服了,却没有破损的地方,两只手虽然抱着一个大瓷碗大口大口的喝着面汤,但两臂之间,还环抱着一杆大旗,这旗白底黑字,上书“通晓天地”四字。
“这位先生,可是要算命吗?”
也许是李恪的目光灼灼让那人有了感觉,抬起头,看见李恪,呲牙一笑,却文绉绉的道。
“唉,这位爷,做生意可不能在这里做,赶紧吃您的面啊,看见没,乡亲们都在外面等着呢,这个时候,没坐。”
店小二说话麻利,却也不客气,看起来并不怕得罪这个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瓷碗,抹了抹嘴,和店小二辩解起来。
“小二哥,这你就说错了,我这哪里是做生意啊,我与这位先生有缘,只是卖个人情罢了,又不收钱,哪里算是生意呢。”
店小二想不到他会这么说,呆了一下,才带着些讥讽的笑道:“那感情好,您继续啊,只是这进了面馆,就要吃面,吃完了,也不能赖着不是。”
算命先生不说话,只是摸了摸怀里,掏出一块散碎的银子,扔到桌子上,也不看店小二了,声音冷冷的道:“那就在来一碗。”
店小二盯着那银子半晌,拾起来,扫了那人一下,眼神里分明在说,你有种。
李恪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与店小二争辩,如今却看那人将眼神转过来了,才缓缓说道:“刚才你说,给我算命不要钱?”
算命先生嘿嘿一笑,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了,想抹嘴,又将袖子放下。就是这样,李恪都不禁皱眉。
“这位爷倒是耳朵灵光,得,今天我高兴,不知您是想测字,还是看面相,还是手相?”
李恪并没有弄过这些个东西,所有有些愕然,一旁的张思接口道:“这位先生,既然我们爷的卦钱免了,就不如先给小的算上一卦,先看看你算的准也不准,若是准了,这卦钱,我们还是要付的。”
算命先生似乎没想到还有机会拿钱,顿时兴奋起来,双眼灼灼的看着张思,那意思,快点来吧。
“那就测个字吧。”张思将手指伸进茶碗,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缓缓的写了一个斗大的“岳”字。
那先生看着这个气势凌厉的岳字,沉思了片刻,一拍桌子,却转头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从你写的字来看,看似气势凌厉,实则杀机藏于内,这就说明,你并不是舞刀弄枪之人,但这‘山’之顶端,已经渗入‘丘’中,可见你也不是善心之人,这杀机实藏于内心。”
算命先生说完,看张思不置可否,而李恪则在一旁看热闹,脸上露出了有兴趣的表情,不禁越加兴奋起来,又道:“这‘岳’乃‘山丘’而成,同为山,却又不同,山者,天地之灵气聚集之所,而丘者,则是山上的一个小土包,可如今这‘丘’,却凌驾与‘山’之上,看你的运笔,这,山,想必是不服气的。而这‘丘’,乍一看四平八稳,但左低右翘,又腾飞之意,而一飞之时,定然会踩着‘山’,所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即是如此。”
算命先生说道这里,突然正色起来,用手一敲这瓷碗,高深莫测的道:“你心藏利剑,要刺穿这小小的土包,却也是莫测之数啊。”
张思虽然心中吃惊不已,但脸上的表情反而松弛下来,呵呵笑道:“你说的不过都是些玄乎的东西,是也不是,都差不多,看来你也没有什么本事,还是不要给我们爷算了。这样吧,也不让你白忙,今天的饭钱,就算是我们请了,不让你白说,你看如何?”
李恪有些奇怪的看着张思拿出银子,他心知面前这人,定然不是普通角色,张思却要放他走,这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却不理会张思了,转头看向李恪,开口道:“王爷不准备测一个吗?”
此言一出,李恪差点霍然起身,结果被张思拉住,只是身子虽然定住了,眼神却如同利剑一般看向那人。
如今身边没有一个亲兵,李恪虽然戎马半生,但如何保护得了张思,而且若是这人存心行刺,肯定不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怕是这吴王,性命危矣。
“王爷不要惊慌,这镇子是天子的势力范围,天下钱庄里面,有数百士兵,这里没有突厥的探子,不用担心。”
“哼,你不就是一个吗。”
张思冷哼一声。
算命先生将大旗子松开竖在一旁,眼神坦然的看向李恪,郑重道:“想必王爷也是疑惑我的身份,不过小皇子的相貌,却是我们这些个老不死的,都清楚的。”
李恪这回可真的是大吃一惊了,他万万也想不到,过了十年的安宁,竟然还有前隋的臣子来找他。
“本人性刘名业,祖父刘焯,没有什么名声,也不知王爷听说过没有。”
李恪苦笑,刘焯的大名,他如何不知,在隋朝定下了《皇极历》的人,可不算是“没有什么名声”了。
不过李恪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马乎,就算刚刚刘业没有说这里有皇上的眼前,他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接触了一个前隋的后代,这若是让李治知道,说不得又要疑心了。
“既然你叫我王爷,自然就知道,如今本王爷是大唐永徽朝的吴王,与‘隋’字,在无任何关系了。”
张思听李恪一说,不由得有些暗淡,随即有想开了,他反正是跟定王爷了,既然他不想做皇帝,那不做也罢,如今大唐疆土辽阔,随便分个王侯,手掌一方,也是一样。
“王爷想哪里去了,如今刘业,提起祖上名讳,实际上只是想向王爷讨个差事罢了。真是惭愧啊。”
刘业说惭愧,可脸上毫无愧色,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李恪与张思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怀疑,与这刘业碰上,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巧合,毕竟李恪一开始也没有定路线,走的很随意,就算是自己亲兵中有人泄露,恐怕也不太可能被旁人预知了。
如果真是巧合,那刘业这么一说,到有些让人疑惑了。
刘业看两个人一副疑云重重的表情,如何不清楚两人心中想什么,当下又道:“王爷,不用怀疑,我既不是哪里的探子,也不是想劝王爷干什么,只不过流浪了半辈子,如今有幸碰到王爷,就想着像先祖一样,能有建功立业的一天,不过与先祖不同的时,他建的是文治,而我这个不肖子孙,偏偏就想着武功。”
正在这是,店小二将三个人的面一起端了上来,只不过临走之前,还不忘瞪刘业一眼。
刘业还真是“敬业”,还是一副邋遢的样子,大口大口的吃面,然后边吃边非常不礼貌的继续道:“况且我也不是白来的,王爷,既然想投奔您,自然要拿出点东西来。”
在旁人看来,这桌子上,似乎是一个邋遢的算命先生,和两个富家公子哥,在这里胡侃,却不知如今几人说的,都是国家大事,都能轻易的改变一方水土,改变一方百姓的命运。
“王爷,不用说,我也知道如今您肯定是被皇上委以重任,派往燕然平定北方突厥的吧。”
这个时候的刘业,在李恪心中的重量,顿时重了几分。就连他那令李恪厌烦的举止中,都似乎透着几分高人的气质。
能这么说的,自然不是常人。世人都知皇上与吴王之间的恩怨纠葛,所以这次战争,吴王铁定是要靠边的,就算不是,也肯定是远离军权的,像这样被派做一方土皇帝,是万万不可能的。
刘业看李恪开始重视自己,而他身边的张思,却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张思应该是李恪身边的智囊了,略一思索,就计上心来。
“当今皇上,是心胸广阔之人,当然,也可能是大恶之人。他若是圣人,胸中装得下王爷您,那我佩服,他若是恶人,想利用王爷您的才华和威望,那我也佩服。”
话一出口,李恪不禁勃然变色,倒是张思,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一般。
这刘业说起话来,当真是毫无顾忌,不过这也是一种表现中心的方式,以后若是不忠于李恪,李恪只需将这番话告诉皇上,那刘业铁定是要掉脑袋的。
“而王爷在西北经营多年,所谓上行下效,即使王爷没有结党营私之心,怕也是根基深厚。若是皇上派了别人,难免不会与王爷的这些关系网所冲突,到时候若是在掀起王爷与皇上之间的纠葛,那就不妙了。所以皇上索性还是将这边交给王爷,只不过这交法嘛,却是有些门道的。”
“哦,这门道,又从何说起?”
刘业看李恪看口说话,不由得得意的一笑,又看张思默不做声,知道他其实也是知道的,不由得有些佩服,这王爷身边,果然都不是平常之辈。
“此次皇上虽然是首次大范围的将兵权下放,但王爷想想,有兵权,并不意味着就能动用手中的士兵,北方靠近长安处兵源众多,想必十万人马,王爷还是能凑得出的,可补给呢,皇上此次,将补给线牢牢的攥在手中,生成是能从空中运送补给。这难道不是一种制约吗?”
这番话,较之刚刚的那番话,更令人吃惊。李恪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刘业,是特意来等自己的。只是,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呢,他的话中,已经透露出了很多可以称之为绝对机密的东西。关于补给这一块,三品以下的官员,根本就没有资格知道的。
“何况道王李元庆如今可就在燕然,他可是死忠与当今皇上的人,而且与王爷的关系,也并不是怎么好,王爷此去,看似坦途,实则深渊如履啊。”
李恪对这句话倒是深以为然,道王李元庆与江夏王李道宗,那可是莫逆之交,而李道宗,与自己又是矛盾重重,双方互相看着不顺眼,当时没有注意,也不清楚皇上该如何安排这个李元庆,若是与自己并行权力,那这次的差事,可就不好办了。
“当然,王爷也不要误会,我不是来挑拨王爷与皇上之家的关系的,这次前来投奔,所带来的,就是吐蕃与突厥之间的联合计划,王爷您看,这怎么样,分量可还足吗?”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