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商队
黄昏如酒。
醉了半边天际。
将远山染得金黄一片。
王伊祁与莨菪二人,骑着骏马,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如风般穿梭。
他们的交谈声,在山间回荡,自由而狂放,仿佛这世上再无拘束。
正当二人逸兴遄飞之际。
山路转角,忽现异状。
只见那道路中央,两伙人如同突兀的墨渍僵持不下,好似一幅不和谐的山野画卷。
一方以商贾为首,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不论身前与身后,皆是紧随着几位穿着劲装、眼神凌厉的镖客拱卫。
镖客们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其装束颇有江湖意味,既有北地的粗犷,又不失南国的细腻,显然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手。
而对面。
竟看似是些山林间的土匪。
他们衣衫不整,神色中却全无一丝的猖狂,反而带着几分怯意,手中的兵器也多是锈迹斑斑,与刻板印象里横行乡里的彪悍形象大相径庭。
此刻。
面对商贾们的逼人气势。
这些土匪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以及畏缩,一个个低眉顺眼,口中唯唯诺诺,仿佛是被风卷残云前的落叶,只能无助地瑟瑟发抖。
这一幕。
好比狼群遇到了不知何故突然竖起利爪的小羊,让人匪夷所思。
商队中镖客的领头人物。
一名身形魁梧、面带威严的中年汉子,他挺胸凸肚,指着土匪头子,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山谷:
“你们这等贼寇,素来以掠夺为生,我东家商队昨夜丢失的货物,不是你们所为,又是何人所窃?休想狡辩!”
他的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仿佛已将真相握于掌心。
土匪头子则是一个看似粗犷实则眼含沧桑的汉子,闻言苦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自嘲,应道:
“哎,老话说人不可貌相,我等已金盆洗手,几日皆是未动丝毫邪念,你我皆知,江湖险恶,栽赃嫁祸之事屡见不鲜,何必将脏水往我等头上泼?”
他的言语间透着一股经历过风浪后的淡然,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分明藏着过往刀光剑影的痕迹。
商队众人闻此言,非但不信,反倒是嗤笑连连。
其中一名镖客更是冷笑道:
“改过自新?怕是狗改不了吃屎!我等岂会信你这等腌臜之辈的鬼话!”
言罢。
其周身杀气弥漫,似是要将这黄昏的和煦一扫而空。
土匪们听在耳中,一个个面露愠色,胆怯退去,眼中开始闪烁起不服与怒火。
这些向来目无王法的汉子,怎堪如此侮辱?
一时间。
队伍中低沉的咒骂声四起,几个脾气本就暴躁的土匪已按捺不住,也纷纷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刀剑。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仿佛只需一粒火星,便能引爆这场对峙的火药桶。
而王伊祁与莨菪,依旧悠然旁观,似乎这一切都不过是江湖路上的一场寻常风景。
前者先是轻轻拍了拍马颈,唇角勾起一抹饶有趣味的弧度,然后才低语道:
“你认为这伙人是偷了还是没偷?”
言下之意。
对即将上演的好戏充满了期待。
莨菪轻扯缰绳,马儿缓缓踏步。
“我看,这些所谓的土匪,怕是被冤枉的……”她目光锐利如鹰,穿透了黄昏的薄暮,直视那群看似弱势的土匪,应声说道:
“那领头的大汉,举手投足间隐含风雷之势,若在江湖排位,少说也是三流高手,堪称翘楚,甚至逼近二流高手,只差那临门一脚。
未突破前的我,要想擒下此等人物,亦非易事。
反观那些镖师,虽然好手众多,却皆血气显于外,显然走的是外家路子,内功修为浅薄,仅寥寥数人初窥三流高手门槛。”
莨菪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镖客,又看向王伊祁,语气方才收敛了几分不屑,但还是坦诚说道:
“外家硬功练得再纯熟,也不过是力大招沉,少了些灵动与变化,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过是些虚张声势的花架子。若那土匪头目存心为恶,这些人,恐怕早已做了山林间的亡魂。”
她的话语,如同冷水浇入热油,令这本就紧张的氛围更添了几分诡谲。
这个世界的个人武力,并没有具体的品阶划分。
但也有一些被约定俗成的称呼。
其中三流大概就是“凡流!”、而二流则是“十都”、一流为“十都!”。
至于三流之下,便是不入流,虽然也远强于常人,但一般也只称为好手。
而一流之上,当是绝顶。
这些,在路上莨菪和王伊祁都有所交流。
王伊祁闻言,目光微闪,对这位同伴的洞察力很是满意。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意思,而是说道:
“外家功夫也还是极为重要的,一副强健的体魄,到底能让修行事半功倍,甚至越往后走,会越重要。”
哪怕修行丹田的偏重不同。
但这个世界的内功根底终究是“炼精化气”。
只是对于常人来说。
除了得到奇遇,以及用海量金银换取药材来温补之外,必然是先修行,体魄才能有所增长。
所以大多数内功,才都讲究“静功”与“入定”,这虽然无法扩大基本盘,但却可以加快修行的效率。
也就是所谓的,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原始积累,再使之反馈于身,扩大基本盘,以此形成内循环。
王伊祁这番话并未说全。
这一点也是他在事后才有所察觉。
这个世界的武学局限,或许不只是因为单修一个丹田。
而也同样是因为肉身限制。
王伊祁原本体魄就受到传承加强,所以忽略了这一点。
看到莨菪反复的修炼过程,以及结合自身之后,才终于察觉。
哪怕三处丹田的“气”都被融会贯通,成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自身如果走入偏路,体魄若不强劲,也可能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
纯粹的内家功夫,所给予身体的反哺与温养,并达不了这个限度。
所以外家功夫也极为重要。
另一边。
莨菪闻言刚想反驳,但对方偏偏又是最佳的例子,于是便陷入了思索。
而他们此时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超然的话语,已然在不经意间,如锋利的剑尖轻轻划过了紧张的空气。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商队中的几名镖客,本就如绷紧的弦,此刻被这番话猛然一拨,立刻断了理智的束缚。
“两个小娃娃休要胡言!我们行走江湖之时,你二人恐怕还在吃奶……”他们面露愠色,仿佛被当众揭了短,其中一名性急的镖客更是怒目圆睁,大喝一声:
“东家,我瞧着二人多半是这群匪徒的帮凶,且看我去将他们拿下!”
言罢。
不待他人反应。
此人竟直接提刀冲向了王伊祁与莨菪,刀光如寒星破夜,带起一阵肃杀之气。
显然是想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