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棋盘
天上一轮冷阳，照得世界冰寂。
“这地方，有些说头。”王伊祁策马疾行，翻山越岭，最终止步在了一座深不可测的断崖深渊之前。
此地抬头望去，是巍峨群山层峦叠嶂，环抱四周，如同天然壁垒。
尽管高耸入云，却因山势紧凑而缺乏应有的壮阔之势，那一座座蜿蜒起伏的山峰，恰似一条巨龙紧紧蜷缩身躯，无法恣意腾跃。
而当低头俯视，目光所及是一个狭隘而封闭的山谷，四面并无显著的出路或裂缝，唯有谷底异常平坦，仿佛一张巨大的棋盘铺陈在脚下。
这是，困龙局！
“那倒霉蛋不会掉下去了吧？”王伊祁微蹙剑眉，一眼便识破了此乃困龙之局，而依照测算的方位判断，欧阳青烈应该就在近旁才是。
龙身受困，气脉柱塞。
凡人一旦陷入此中，周围时局具停滞不前，不仅原有的运势难以流转，甚至有可能变吉为凶，猝起大祸，深受其害。
术士讲究趋吉避凶。
王伊祁亦深谙此理，打心底不愿涉足如此风水险地，但既然已至此处，自是不会空手而返。
俗话说：来都来了，不见兔子不撒鹰。
况且此次前来只为寻找欧阳青烈，料想不至于有何生死之险。
虽然破解困龙局实属不易，但仅就出入此局而言，相较之下尚属简易。
伊祁当机立断，调转马头，沿着崎岖山路疾驰而下。
未过多久，他便在山脚发现了一个狭窄的洞口，该洞口与之前发现欧阳青烈沾染血迹的衣物碎片处的洞口极为相似，同样狭窄无比，仅容单人通过。
而这洞口之内，竟隐隐透出一线微光，成为了两个洞口之间的独特差异。
王伊祁将坐骑稳妥地栓在洞口外，只身踏入其中，数十步之后才算终于出洞，视野略微开阔。
然而周围紧逼的山壁依然带来压抑之感，总体仍然显得幽暗，且阴湿过重。
他四下巡视，发现谷底密布着仿若硕大棋子的黝黑岩石，每一块石头都大如牛犊。
莫非这真是一张巨大的棋盘？
王伊祁心知这等所在，既可能是欧阳青烈流落之处，也可能是各种险恶的渊薮。
当即便不敢多看，只是继续深入谷中。
忽地，一阵微弱的呻吟从前方隐约传来，王伊祁立即警觉，全神贯注倾听，循声缓步向前。
只见一道人影被包裹在马尸之中，满身血污看不清面容，两只手臂正在颤抖着抓雪充饥，显然是受了重伤且体力透支严重。
王伊祁立刻疾步上前，蹲在那人面前，凝视着那满脸血污的模样，询问道：
“你可是居阴山七当家，欧阳青烈？”
那人警觉地抬首，看清人影后，竟真辨明了来者身份，他硬挤出一丝笑意，虚弱地道：
“原来是你，老四麾下的……是我，我先遭到猛兽袭击，接着又不慎坠入山谷，幸得天公垂怜，方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悲观与乐观，只一字之差。
而于后者而言，在谷底也要开花，在海底也要望月。
“想不到，七爷还记得我。”王伊祁听罢，立时行动起来，迅速将欧阳青烈从马腹中抽离了出来，并开始为其查看伤势。
欧阳青烈疲弱无力，只能任由对方地施为，但嘴上还是试着询问道：
“有些印象而已，你是听……谁的命令来得寻我？”
王伊祁边从行囊中取出从宣勃身上搜得的强效苦药酒，递予对方服下，边直言相告：
“乃是大当家所命，只不过他原先意图让八爷取你性命，所幸八爷在途中同样遭到野兽攻击，失踪至今，否则此刻你恐怕已是黄土一抔。”
考虑到物资成本以及欧阳青烈当前状况，王伊祁并没有动用可通过购买权限获得的珍贵药材龙血竭。
这药价昂无比，加之这才第三天，实在该用于之后可能存在的更紧要关头。
而欧阳青烈眼下只要注意保暖，继续撑个一两天应该不成问题。
他曾从与张义寿的交流中得知，此间银两价值不菲。
一两银子约等于现实中的千元，而十两银子才可兑换一点通用点数，一瓶龙血竭价值五十点，折合成现实货币便是五十万。
即便是他在与宣勃对决时受了轻伤，也不舍得轻易动用。
“这么说，是老二派你来救我的。”欧阳青烈饮下药酒，一股热力犹如火蛇直扑咽喉，猛烈冲击着心肺，引得他连连咳喘不止。
而在他苦痛的面容上，却浮现出一种交织着苦笑与无奈的复杂表情，竭力忍受剧痛问道：
“小子，你也以为我是叛徒么？”
王伊祁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替欧阳青烈料理较大的明显伤势，面对欧阳青烈的质询，他边细心包扎伤口，边沉稳回应：
“你是否背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只需确保能够把你活着带回去。”
语毕，他当即割断纱布，利落地打上结扣，随后毫不犹豫地将浑身沾满马血的欧阳青烈背负在肩，向着山谷之外走去。
这时，欧阳青烈以微弱的声音告诫道：
“这地方我早前便曾听闻过，称作‘迷魂谷’，或者‘棋盘谷’，入谷容易，出谷却比登天还难。
一旦陷入其中，恍如受困于鬼打墙般难以脱身……不然我又怎会落魄至此，只能藏身马腹安静等死？”
面对欧阳青烈的忧虑，王伊祁只是笑了笑了，从容说道：
“七爷勿扰，我与你不同，身上并无大伤，纵然一时寻不得出路，也可来回搬运黑石取暖，且暂以你和马肉为食，以抵御腹中饥饿，必能觅得出路。”
欧阳青烈见状再不吭声，也不知是怕了，想积蓄点力量，在最糟糕的境遇中反抗一二；还是被拂了好意，陷入沉思，自生闷气去了。
未过多久。
欧阳青烈口中的凶邪险地，便被王伊祁轻易寻得了安然返回的道路。
迷魂谷、鬼打墙，很多时候更多在于人的心理因素，如果脑海中一直想着道路困难，那么只会更容易陷入困境。
故而，求术，要先却魅！
王伊祁立足于那狭长的山洞前，回首最后看了一眼这天地交融、形如巨型棋盘的困龙之局。
他冥冥之中有所预感，自己似乎终会重临此地，眼下则是还缺了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