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十法（五）
萤澪脸色骤变，心瞬间沉入谷底，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极其沉重。
这个念头令她头皮发麻，却依旧心存侥幸。
刚刚脑内所想另有其事，这一走神的间隙，就导致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咳嗽声到底有无响起，事到如今，还不能妄下定论，以防大家人心惶惶。
再者，如果真的没有人咳嗽，为什么其余人一点异样都没有，至少，以檀夏那个性子，分分钟按捺不住直接揭竿而起。
思绪纷飞，像一台启动的搅拌机在脑中疯狂搅动，回荡的脚步声重重敲击在心底，狠狠印上不安的烙印。
目前，流程即将进行到第四圈，按照最开始的分配，她现在正第二次站在自己的第一点位，等李月萍和她汇合后，她就要去往第二点位，也就是最初檀夏的位置。
如此想来，刚刚没有咳嗽的人是......
自己。
萤澪：“......”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涌现。
也许，在他们决定玩这个游戏前，就已经有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了。
作为李月萍的前号位，她并没有察觉到李月萍有任何不对。
尽管她的体温相较于常人略微低凉，但仍然属于人类正常体温范围内。
硬是要用这种理由怀疑，未免太过牵强。
而作为檀夏的后一位，拍上其肩膀那会，一切仍旧正常，抽回手时还顺带摸了把她手臂的肌肉，既滑嫩又有弹性，被鬼替代的可能性更小。
剩下的，就是与她呈对角的余盼盼。
整个游戏过程中，她是绝不可能和她有肢体接触的一位。
各种猜想四面八方涌入脑内，肆意扑腾翻滚，像一团被猫玩弄抓坏的毛线球，死结遍身，凌乱不堪。
李月萍冰凉的手正于她冥思苦想之际拍了上来，由于思考的太过投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微微怔了怔，抖散了一切思路。
接下来，她该去到第二点位。
那丝侥幸，也在踏出步子后彻底绷断。
现在，她完全可以确信，先前那两圈，在场无一人咳嗽。
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檀夏和余盼盼没理由这么做，李月萍虽然沉默寡言，但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性格，再者大家帮助过她，除非恩将仇报，不然更没可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吓唬所有人。
游戏继续进行，但她明白，事态已然发生了变化，在这一方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没有一个人是安全的。
萤澪拍上檀夏的肩，又飞速滑到她的后背，画了个感叹号，想提醒她注意游戏的状况发生转变，遇到不对劲的地方记得随时保持警惕。
檀夏的大脑虽说常年一根筋，但该上道的时候还是不会掉链子的，她瞬间绷紧身子，可能是由于大脑突然上线感到有些不适应，差点同手同脚走路。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瘆人的寒意，与此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黑暗，简直就是怪物的领地，而他们，则完全暴露在怪物的视线当中，无时无刻都得绷紧神经，以防夺命偷袭。
檀夏似乎格外紧张，脚步声极为沉重，忐忑地来到余盼盼身边。
余盼盼只移动了两步，萤澪心下顿感怪异。
等等......
余盼盼的脚步声和檀夏的脚步一对比，区别未免也太大了。
不仅如此，檀夏的走路声，比她们三个人加起来还要重。
这种脚步声......就好像......不单单是檀夏一个人的重量。
她立马警戒，全身像拉紧的弓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
突如其来的惊变令室内的众人化身惊弓之鸟，立刻乱了阵脚。
泣隐寒的语气在黑暗中尤为高昂：“愣着干什么？赶紧跑！我在门外听到了第五个人的脚步声！这个房间有问题！”
紧张的情绪瞬间被调动，四个人纷纷惊在原地，漆黑一片的环境中，人对周边事物的敏感程度不断放大，却独独被夺去了可视能力。
萤澪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句：“快掏手机！把手电筒打开！找到房门赶紧往外逃！”
混乱之中，有人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害的其惊叫一声，使得紧张的气氛更为焦灼。
更可怕的是，明明她们几个已经停止了游戏，但那脚步声，依旧不停的、无休无止的走动。
声音之近仿佛贴在耳边。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尤其是余盼盼，她狼狈的趴在地上，盲人似的无助寻找，嘴里不断大喊：“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呢！”
忽然，她的两只手同时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体！
她的右手边，是一个长方形砖块状的东西，显然是她惊乱中丢失的手机。
而另一边......
赫然是一只脚的形状。
萤澪三人分别在其他三个角，不可能摸着黑还能精准找到她甚至来到她的身边。
余盼盼牙齿发颤，无措的低下头，巨大的恐惧使得两只手都在颤抖。
她脸色惨白，正欲默默收回手。
忽地，那只脚狠狠踩上她的手背！
“啊啊啊！救命！好疼啊！！有人踩着我的手我逃不掉！！不对！那根本不是人！”
这时，从对面射出的一束光线在空中挥舞，像一把光剑斩断黑暗，听到余盼盼的惨叫后，飞快对准她的方向！
在光亮起来的那刻，一双充血的眼眸赫然撞进视线里！
入目的是一副极具冲击力的景象，那里杵着一具奇形怪状的身体，四肢扭曲着地，正面是一张失去下巴的女人脸，而背面原该是后脑的位置，竟然长着一张失去眼球的男人脸。
它变形歪曲的肢体活生生像一只变异蜘蛛。
这骇人的玩意，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混进了他们的队伍。
一想到走路时，这个怪物一直紧紧跟在自己身边，贴在自己的一侧，难受得就仿佛浑身蚂蚁在爬。
更别说现在被这怪物踩在脚下的余盼盼。
她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待光线照来，照清面前的怪物后，一声响彻云霄，能把在场所有人耳膜炸裂的尖叫声就这么诞生了。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啊！！好丑啊！！！”
难为她还能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还不忘抨击对方的长相。
余盼盼肾上腺素飙升，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举起另只手里握紧的手机就往怪物脚背抡去！
她脸颊和眼眶通红，像是急的又像是被吓的，手上的力度只重不减，一下又一下，完完全全把手机当作了砖头来使！
萤澪将手机丢给冲进来的泣隐寒，撸起袖子就往怪物冲去。
而就在这时，身边咻得蹿过一条黑影，速度不知比她快了多少倍！
檀夏一个大跨，骑上怪物的腹部，用力掐住怪物的脖子，开始猛烈摇晃！
“你这个丑八怪赶紧把你的臭脚给我挪开啊啊啊！！！”
余盼盼急得满头大汗：“喂！你想害死我呀！加上你的体重我手一下子更痛了啊啊啊啊！”
“哦，不好意思！”
檀夏又急急忙忙起身，手上功夫却丝毫不停。
接而低头贴心地询问了地上之人：“怎么样！现在还可以吧？！”
余盼盼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萤澪挠了挠后脑勺，莫名产生一种想吐槽又无力吐槽的感觉。
怪物似乎没料到这几人的行为竟如此大胆，察觉到威胁后，开始不断挣扎，体内同时发出粗犷和尖锐交织在一块的吼叫！
余盼盼咬紧牙关，看准时机，趁怪物抬脚的空隙一把抽出自己被压得通红肿胀的手。
萤澪也在这时上前十分痛快地踹上怪物的脸，顺带一提，是下面的那张脸。
跟在身后的泣隐寒忽然开口：“你怎么不踢上面那张？”
萤澪又马不停蹄给了一脚，依旧是下面的脸。
听到他这么问，懒懒道：“上面的那张脸长得很御姐，我舍不得，看一眼心都软了。”
泣隐寒：“你的审美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萤澪疯狂展现她的脚力，一边猛踹，一边夺过先前丢给泣隐寒的手机，随意划拉两下，撅起嘴：“搞什么？你怎么没把我们的英姿拍下来？”
“哈？你不是让我帮忙举手电？”
“傻，我自己难道不会用嘴叼着吗？我肯定是让你帮忙拍照啊，我又不是橡胶人，哪有兼顾拍摄的能力啊。”
“你......”
泣隐寒被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脑子弄得哑口无言。
“行了行了，还是等下次吧，下一次你可千万别忘了！不然......”
萤澪举起小拳头在空中挥了挥。
泣隐寒作出投降的手势，表示自己保证完成组织派下来的任务，绝无怨言。
怪物抽搐了两下，底下的那张脸被踹的五官歪歪扭扭，失去眼珠的眼眶和鼻腔正淅淅沥沥往外淌着血，在地上炸开一朵朵血花。
余盼盼见状，脚下生风，抓起战神手机就往反方向跑去，生怕沾了一身腥。
萤澪的动作又快又狠，怪物体内粗犷的吼声和尖锐的叫声逐渐衰弱，直到完全没了声响。
她功成身退，即刻收回脚，改为在一旁做起拉拉队，为还在奋力斗争的檀夏加油助威：“加油！加油！你就是最棒的！掐死它！掐死它！”
它四肢瘫软，重重瘫倒在地上，女人的脸上面带怨毒，那两只瞳孔燃烧着愤恨的火焰，奈何从脖子处传来的窒息感令她想逃却无法逃离，眼睛不断向上翻，露出大片眼白，最后浑身一抖，躺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檀夏吐出一口浊气，呆呆地望向自己的双手，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我杀人了？”
萤澪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替她改正道：“它不是人。”
对方怔怔看向她：“我......杀鬼了？”
“没错，”萤澪点头，但看着她那副样子，思及她这是初次进副本，心里还是不免担心她日后会产生什么阴影，所以斟酌了一番，语气委婉，“其实，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它说不定杀不死，只是晕过去了呢。”
檀夏低下头，当她再抬起头来时，两眼迸出的光甚至能和手电筒相媲美。
她张开嘴巴，只说了一个字：“爽。”
泣隐寒抱臂靠墙，见萤澪悄悄退后几步远离了正激动的开始发表杀鬼感言的檀夏，向他这踱步走来。
“嗯，让我想想，刚刚是谁说要我们逃跑的？”
她笑眯眯地假装找人的样子，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泣隐寒勾起唇，似笑非笑，语气带上了一丝无奈的意味：“萤澪小姐举世无双，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敢命令小姐做出如此窝囊之事，实属该罚。”
萤澪满意点头，摆摆手，表示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哎，不过你的萤澪小姐现在有件苦恼的事。”
“哦？什么？在下一定洗耳恭听。”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萤澪学着他的模样靠在墙上，作沉思状，“这个游戏的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
泣隐寒了然，接过话题：“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游戏到底以人数通关量为主，还是以游戏通关率为主？”
“是的，我在想，到底可以用什么方法验证这一结论。”
“鄙人不才，小姐可愿听听我的拙见？”
“你说，我两只耳朵都洗干净了。”
“所谓实践出真知，”泣隐寒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根粗麻绳，“我们只需把地上那个不伦不类的东西限制住，这样等后续再有人进来过关，看看它会不会刷新状态，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你当打网游boss呢？”
“巧了，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游戏里吗？”
泣隐寒朝她眨眨眼，大方地递过绳索：“这个耍帅的机会，我特意为你留的，这次我可没抢你的风头吧？”
萤澪轻啧了声，毫不客气地接过。
一旁的角落，檀夏抓紧余盼盼的手，满脸心疼。
“天呐！你的手！比我旅游时在街边小吃摊买的酱香猪蹄还要红肿！”
“讨厌，胡说八道！”
余盼盼眼角挂着要落不落的泪珠，听到这番玩笑话刚要生气地把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别别别！你再动你就更肿了！我来给你吹吹！”
檀夏说罢，嘟起嘴，深吸一口气，复而向余盼盼的掌心吹去！
“......这湿湿的是什么？”
“哦！不好意思，是我的口水，嘿嘿嘿嘿。”
“......”
李月萍在一旁缩着身子双臂环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抬起眼看着她们之间小孩子似的互动。
萤澪来到怪物身边，动作娴熟，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捆绑的严严实实，打开旁边小隔间的门，向内拖去。
防止怪物再次苏醒的风险，她摩拳擦掌，朝怪物的脸上及身上又踹了好几脚，最后一记力度最重，踢到它的脖颈处时清晰地传来一声咔哒。
再次回到大部队的怀抱后，众人不自觉向她投以敬佩的目光。
而这时，昏暗的楼梯间，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