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父子谈心
按照山里的习俗，亲人过世，子嗣需要守孝一个半月，但随着社会的进步，那等时间却是并不作准，似乎习俗亦是成为了一种可以肆意改变的东西。
住在老屋墩的梁凉就是其中一个，当初他的双亲过世，也只是在家里待了不到一个月，那时候还是几十年前，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壁爷爷还在世，眨眼间，便已经轮到下一辈当家作主了。
闻一刀不是没想过要回去上班，毕竟公司投入那么大，而且更处于上升期，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可，当初错过了母亲，让他追悔莫及，悲痛非常，眼下却是不敢不去顾及自己的父亲，甚至隐约有些愧疚、有些可怜于他，看着他最近一直都浑浑噩噩，一蹶不振的失神模样，不怎么安心的闻一刀终是选择暂时留在了家里。
闻家除了闻家父子之外，也就仅剩下张晶晶了。
罗琳在几日前偷偷走了，梁凉过来后一脸铁青，他没有问闻一刀罗琳在深圳的住处，只是摇了摇头，又待了一天，亦是选择离开了，至于是回去深圳还是去找罗琳，却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姑姑为什么要走？”
张晶晶看了眼坐在门外屋檐下的呆然的闻父，这才扭头看着闻一刀说道，闻一刀将货物收拾在货柜上，凝眉轻声道“有事吧……”
“那你怎么不跟梁叔说说，我看他很着急，而且挺难受的样子……”
闻一刀一笑置之，走出吧台到屋檐下，伸了伸手，闻父斜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他道“少抽点……”
“不打紧，你倒是真要少抽点，要不然，我娘会不开心的……”
闻父罕见失声笑了笑，一边叹气一边抬头盯着山腰处，自从雪梅上山入土，他却是没有去过一次，村里人虽然有些诧异，但均能表示理解。
“闻建军对他老婆实在是没话说……”
“他家雪梅走的稍早了些，要是等到张家那闺女给她生个孙子辈，那就无憾了……”
“只剩下一个老子，一个儿子，他家虽然少了个人，但应该会好过很多，毕竟没有拖累了……”
这些话多多少少会传几句进闻家父子耳里，使得他们那等难受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更是与日倍增，甚至有些不合常理。
“一刀，坐，陪爹坐会……”
老子将屁股下的板凳让给了儿子，自己则是又从店里搬出一个小板凳。张晶晶见父子这般，识趣的前去厨房做饭。
闻父苍老的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如同一个老人般，他感慨道“你娘走了，以后，就不要再给家里寄钱了……”
闻一刀一愣，吸了口浓烟淡淡道“我寄钱不仅仅只是为了娘，也是为了你，还有当初你和娘一手经营起来的这家小店……”
“爹知道，现在，这个小店一年也有些收入，足够我一个人用了……”
“所以我就不用顾及你了？”
“不是顾及不顾及……”闻父望着闻一刀柔和道“一刀，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倒是爹的不是，那等担子本应该是爹来抗的，现在，你娘也走了，爹也就没什么牵挂了，虽说上了些年纪的，但是自给自足却是没问题的，这家店，对你来说重要，但对爹来说，又能轻到哪里去……”
他拍了拍闻一刀的肩膀道“不要像爹一样，也不要像你梁叔那样，不值得……”
闻一刀没有明白话中之话意味着什么，但一向聪明的他在这一刻没有解释，没有反驳，更没有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情绪波动。
前天一大早，当众人醒来后就发现，罗琳走了，梁凉跟发了疯似的开车到处找，闻一刀打的电话亦是没人接，临近傍晚，众人才确信，她，真的走了，走的悄无声息，走的毫无征兆，闻一刀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巷子里，有心想告诉梁凉地址，但却是又忍住。
梁凉在第二天早上过来给闻母上了香，然后亦是走了，他没有问闻一刀地址，也没有强行要电话，神情落寞而又疲惫的拍了拍闻建军的肩膀道“我去找找她，若是能找到，那就带她回来这儿陪你……”
不是不信梁凉，而是依照姑姑的性子，闻一刀很怕她又会重新换地方，虽说那个地方她一住就住了几十年，但若是真的想搬，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就会搬的。
闻一刀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闻父的肩膀道“爹，吃饭了，今晚咱喝点儿吧……”
一向在闻一刀面前不苟言笑的闻父罕见的点了点头，失声笑了笑道“走吧……”
那次罗琳卤肉卤了满满一大锅，以至于吃了好多天都没能吃完，桌子上除了卤肉便是一些家常小菜，都是张晶晶烧的，虽说不怎么好吃，但胜在不需要两个大男人动手。
闻父厨艺精湛，闻一刀更是胜出于蓝，但二人均是没有嫌弃，毕竟当初闻母住院也好，在家养着也罢，这个叫做张晶晶的女孩子可是没少帮衬。
父子二人喝了不少酒，但终究是不敌亲人去世的悲痛，父子二人喝的伶仃大醉，伏案而哭，院子里到处都是酒瓶儿，东一个西一个，眼见夜色渐深，张晶晶无奈，叫来张父，将二人扛回床上。
张父临走时，一脸气愤，他压低声音道“闺女，听爸一句劝……”
哪曾想，话没说完就被张晶晶给打断，她嗔怒道“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你和妈就不要再说了……”
“你这孩子，我和你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张父有些气愤道“行了行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有数，今后是苦是乐，你自己受着，爸从今儿个开始就不再说什么了，你是跟我回去还是怎么？”
眼见张晶晶驻足转身凝望，张父脸色铁青的转身离开。
张晶晶习惯了这个日子，稍稍打扫店里，关门，然后在院子里稍坐一会，等到有些困了这才回房睡觉。
只是今天坐的时间似乎有些久，这自然是因为闻一刀正躺在她曾睡过的地方，真正说起来，那个房间还是闻一刀的，等到终于熬不住了，她这才挪动身子，不是回房而是再次回到店里，学着当初闻一刀的样子，摆放着几个板凳拼凑成一个可以容纳自己躺下的硬板床……
方一躺下便听到脚步声，却是闻一刀缓缓走了过来，他浑身酒气，双眼木然道“晚上会冷，你这样会着凉的，走，去房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