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禁伽(2)
禁伽听着宋熠因为疲倦,而急促的呼吸声后,终于第一次的停顿了下来。
宋熠没想到他会停下,一时停步不及,差点碰到禁伽,可是他有种预感,那就是自己根本就无法触碰眼前的男人,他停下,也绝对不是因为他想让自己休息片刻,至少不全是如此。
“再往前五里路,就到山顶了。”禁伽抬头,宋熠听到他的话,也抬起了头,但是那片地方,就好似在云层之上,被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而现在,太阳西斜,宋熠伸手入怀,摸出最后两个包子,把其中一个递给禁伽“你,您也走了一整天了,要,要不要吃个包子?”
禁伽看着宋熠递过来的包子,并没有接,宋熠举着觉得胳膊酸,道“好吧,你说过,你辟谷,什么都不吃。”
“辟谷不是什么都不吃,而是修行之人,不吃五谷。而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用吃。”说着,禁伽负手,坐在了一边的大石头上,他身上浅灰色的长袍随着他服帖的落在石头上,他抬头看着宋熠“慢慢的吃吧,本想着带你去看降溟山上的云海落日,现在是不行了。”
宋熠两口咬掉半个包子,肉汁凝固后,味道更佳的浓郁,宋熠觉得这包子比热的时候还好吃“什么是云海落日?”
禁伽听着宋熠那含含糊糊的声音,道“那是降溟山最值得观赏的景致之一。虽然你以后会看的厌恶至极,但你只有记住第一次看到的样子,才能把这份厌恶推迟。再坐一会吧,前面有山泉水,喝一些,别噎到…”
话还没有说完,宋熠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禁伽使了个眼色给宋熠,宋熠会意跑了过去,山泉水的味道清洌,在盛春中,很是清凉。
宋熠一路只顾着走路,都没有欣赏沿路的风景,此时坐在小溪边,看着周围的风景,虽然前天在后山睡了一夜,但前庭的风景更甚,小溪水流的声音,再有周围刚刚萌芽,长出嫩叶的树木,这时有一阵风吹了过来,有些粉白的花瓣落在了水面上,打着旋的朝着下游而去。
有几只翠蓝色小鸟不断的用喙撮着水面,像是在喝着甘冽的山泉水,又或者是捉弄着小溪间的小鱼儿吃,活力十足。
以往,宋熠只在自己母亲的发钗中,看到过这种漂亮的小鸟,如今觉得这些美丽的小动物,就该如此鲜活,他伸出手,自然不会有小鸟离他,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后,看都不会看宋熠一眼。
禁伽听到了笑声,站了起来,看见一个人,也玩的不亦乐乎的宋熠,这笑声还真是刺耳,他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他并不擅长做这样的动作,但所以显得生硬的多,他伸手,摸着自己有些发僵的眼角,心中默然“看来这具身体真的不太管用了。”
“走了,如果还想在天黑之前到阁中。”说着,禁伽再次抬步,往山中深处走去。
禁伽走了几步,宋熠才慢慢的跟来,而且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那些漂亮的小鸟。
“喜欢那些小鸟?”禁伽问。
宋熠点点头“我以前,只在首饰上,看到过它们的羽毛。”
禁伽想了想“那些首饰,可以保持数百年,可这些鸟儿,只能活一两年的时间,周围还有天敌和恶劣的天气,所以,它们反而不如活在首饰之上。”
“你说的不…”宋熠只是看着禁伽的背影,反驳的话就说不出来,他只能闭上嘴,安静的在后面跟着。
“觉得我说的不对?”
宋熠还是没说话,但点了点头,他就不信禁伽后脑勺也长了眼睛,可以看到自己的动作。
禁伽难道笑了笑“看来我说的不对了。”
“我没这么说。”
“若是你真的喜欢一个东西,就无法放手,任由它消逝,所以就要用尽全力的留下,把它们做成首饰,也只是因为真的喜欢而已。”
“那看来,您并不喜欢依素呢。”
“这话怎么说?”
“您离开了依素啊,而且是十年。”
禁伽笑了笑“我若不离开她,她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成就。”
“你是没见过几个月前的她,脸色苍白,一只孤魂野鬼都可以纠缠于她,她只能在我大哥的身边,才能得一夜安睡,她有什么成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在最难受的时候,您并不在。”
“我只是她的师父,我总不能总是陪在她身边吧,如同你的父亲,不也是放开你的手,来到了这里。”说着,禁伽伸手,一片嫩绿的叶子落在他的手中,他指间用力,一点点的捏碎了叶片。
“可是依素…”宋熠思索片刻,最终尝试着说道“她不止把您当做师父。”
“那你呢?她还没有成为你的师父,你对她,又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我一直觉得她是我大哥的女人,后来,她并适合我大哥。他想要的,依素给不了。后来,她应该成为了我依赖和信任的人。她确实不只是我的师父。”
“我与依素来讲,也是她依赖和信任的人。她为你挡过的刀剑,乘以十,差不多就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岁月,于是你会对她有什么样的情感,她对我亦是如此。”
“我不喜欢她的…”
禁伽听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脸来了,笑道“恩,我知道”
宋熠惶恐的闭上了嘴,他总觉得,无论怎么跟禁伽说话,最后自己一定会被他绕进去的。
“我真的…”宋熠还想辩解几句,可是“不喜欢”这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禁伽侧身,踩在一条窄路上,从这里开始,就没有向上的楼梯,只有山路而行了“接下来的路,立刻要好好的走了。”
“不就是…啊…”宋熠还没把禁伽的话录入耳中,脚下一滑,就要摔倒,而左边,就是万丈纵深的悬崖,宋熠大呼,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平衡。
等他尖叫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稳稳的抓着一只手,那只手苍白没有任何血色,就连本该是红色的指间,也只是淡淡的粉色,并无丝毫的鲜活之气。
但是这只手,却牢牢地把宋熠,不费吹灰之力的从悬崖见拽了上来。
宋熠感觉到了禁伽的力量,二人之间的悬殊,又岂止这一点。
禁伽见宋熠站稳后,淡声的说道“现在你总得知道,要好好的走了吧。”
“是”宋熠觉得自己的腿颤抖着,双手扣入一边的石头缝中,而再观禁伽,走的却稳稳当当,在只容得下一只脚的路上,健步如飞。
在这里两个人的速度,明显的慢了起来,宋熠觉得花费了许久,才不过走了一二百米,禁伽的速度也慢,而他慢下来的原因,只是因为怕再出意外,要抓住宋熠。
二人踏完最后一步路,踩在山顶上的平台时,宋熠眼前一片漆黑,就倒在了一侧,赶他腰粗的树木上,他如此大的动作,居然无法撼动这棵树半分。
而禁伽继续向前,依素已经提着长灯,等在入口的地方,看见禁伽的身影,脸上带笑,微微拘身“师父,您回来了。”
暗黄的灯光,在漆黑的夜间,好似天上的月亮那把吸引人的注意,而有风吹过,站在这灯旁边的依素的衣阙翻动,她直垂而下的长发,如同夜中的精灵一般,就那么的,伴在依素的身边。
禁伽点点头“恩,回来了。”
“夜都深了”依素抬头,今夜是个阴雨天,天间没有星星,想来夜再深一些,就要下雨了。
“比预想的,要耽误一些时间呢。”禁伽低头,跟依素说话的时候,发现依素的目光总是向后看,他了然“你的小徒弟,就倒在山口的杉树下了,你去把他带回来吧,他今日,实在是累坏了。”
“看师父,并没有厌恶之色,看来,是觉得徒儿的这个徒弟,选的不错吗?”
禁伽想了想“若是细心教导,或成继承玉阙的人选。”
依素微微一笑“那是不是说明,徒儿可以在教出玉阙后,继续…”
“依素啊…”禁伽打断了依素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道“你可想过,没了玉阙,你还有,现在的样子吗?”
“徒儿的样子,很不堪吗?”依素不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师傅担心,我会变老?”
禁伽摇头“不说这些了,你先带你的小徒弟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在不香阁见面吧。”
“恭送师父。”禁伽踏步,两个人错身而过,不等禁伽走远,依素已经忘宋熠的方向小跑而去了,禁伽回头,看着依素的身影,眼神复杂,又不得不在心中,涌出冷静,来压制自己此时难以控制的情绪。
但是这些,依素浑然不觉,不难想象,走了今天一整天的路,就他那小身板骨,离累死实在不远了。
果然,依素在杉树下面,找到了宋熠,他面朝着土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依素几步跑了过去,还没俯身,就可以听到宋熠的呼吸声,这声音,居然是均匀的…
宋熠,居然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依素俯身,宋熠浑身是汗,她把他翻转过来的时候,只见他双眼紧闭,一呼一吸间,都是热气,看来他真是又累又热。依素伸手拍了拍宋熠的脸颊“睡着了吗?”
宋熠听到依素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随后眼皮打架,没能扛得住睡觉的欲望,彻底闭上“依素,我好困。”
“困也别睡在这里,我已经让人给你收拾好了睡房。”
“还有多远?”
“恩…”依素回头看去“大约二里…”
“你念个咒语或者是掐个诀把我变过去,不然就把我放在这里,我,我要睡觉啊。”说着,宋熠翻了个身,蜷缩起身体。
依素弯腰,坐在他的身边“你在这里睡觉,有以下这么几个结果。”
“什么结果?”
“一是被这山间修行之人的坐骑给吃了。”
“恩”
“二是被湿气侵扰生病的。”
而此时的宋熠,才不管那么多,再一次进入了深睡之中,依素无法,准备站起来,但被宋熠一把拉住“别动,别动,就一会,你就让我在这里睡一会吧,空气这么好,你也不要着急,回到那闷气沉沉的屋子里了。”
依素半晌都没有动,一直见宋熠没了动静,才点了点头“好”
宋熠嘴角上扬,他从来不会什么浅笑,那种牵动全脸颊的肌肉的笑容,好似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依素看着他的笑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人都在这里了,我就不说赶你走的话了,可是我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让我爬山,我看真的是件,最坏的不过的事情了。”
“你没睡着吗?”
“睡了,睡着了。”宋熠生怕依素让他自己走回去,眼睛闭的更严实了。
“你放心吧,不会让你整日爬山的,等你通过了降溟山的收徒考核后,我第一个教你的法术,就是如何跃身而起的行路。”
“考核?”
“恩”
宋熠睁开了眼睛,而他眼神中的焦点,并不是雾蒙蒙的天空,而是依素的脸“你怎么才告诉我考核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什么都不用准备”说着,依素从怀中拿出玉阙“只要我们两个人到盛石前,用玉阙划破我们手掌,把血滴入石头的缝隙中,我们两个人的血,如果能让玉阙吸收之后,扶起来,我们两个人就共有玉阙了,等我教授完你本领后,我就把我所拥有的那一半全部给你。”
“依素…”宋熠突然叫了一声依素的名字。
“明日之后,你就要叫我师父了。”
“不,我永远都不会叫你师父的。”
“难道要我从头教你礼义廉耻吗?”依素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
宋熠摇头“不,我是不会叫你师父的,我不想你成为我的师父,可是我想要玉阙,因为只有你交出玉阙后,你才能自由。”
依素笑“你何处看出来,我现在就不自由了?”
“恩,我就是知道。我会放你自由,用此交换,我永远都不会称呼你为师父的。”宋熠想起了禁伽,他以往总觉得禁伽道貌岸然,可他的情感,何尝不是被依素的一句句的“师父”所压制着,不肯放松。他不要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找这么大的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