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浓色（19）
尹繁和梁璟皓必定要有一战，最了解梁璟皓的薛之遥，太了解他的底细了，至于尹繁，他还真的仔细的盘算了一边，思绪刚刚有了一些眉目时，门被敲响。
“是谁？”薛之遥看了一眼时辰，天依然很早，这时间仆人总不敢来吵他，所以在门外的，只能是那两个住在别院的客人之一。
“是我”依素听到屋中的动静，道。
“进来吧”说着，薛之遥从床上起来。
依素推门进到薛之遥的房间，左侧内室的门关着，里面传出薛之遥的声音“你先坐一下。”
“好”依素走了几步，并不急着坐，而是被右侧书房里，挂着的画吸引了注意力。
薛之遥拉开内室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背对着内室的门，站着的依素，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想起书架上，挂着一幅画，他两步走过来，准备收起来。
依素侧目，笑着说“如此美的一幅画，怎么要这么急着收起来呢？”
薛之遥的手停下，看向依素，觉得她实在不是个能被隐瞒的过去的女人，于是开口道“你觉得，这画中的女子是何人？”
依素凝神，看着画中的女子，笑道“我在这幅画中，看到了三个女子。”
“都有谁？”这幅画是薛之遥画的，他并不精于作画，只是一时有感而发，随意的画了出来。
依素托腮，认真的看了半晌后，伸出手，说道“除了站在中间的那个，旁边还有两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所以是三个人”
薛之遥顺着依素的手指看去，自然，这是他自己画的，自然知道除了画中的贵女，身边还站着两个侍女，只是她们只有轮廓，并没有其他的细节。
“好，好吧”薛之遥彻底放下了画，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作画。
“这个女子…”依素还是伸手，去触碰画中女子的脸颊“脸庞有点像大魏的镇国长公主”
“你见过她？”
“我跟宋熠，刚刚从魏国过来。”
“我确实，在勾勒脸型的时候，想到了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前段时间要择婿，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不知道吗？”
薛之遥听后，没忍住的笑了“她？择婿？魏国的太阳，是从北边出来了吗？”
依素听完，也笑了起来“是吧，都不是从西边出来？”
薛之遥摇着头，嘴角带笑“白可蓉若是能择婿和服软，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眉眼，却不太像是最近的白可蓉了。”依素看着这画中美人的眼睛“像是别人。”
“我上次见她，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所以画的就不太准确了吧。”眉眼间的着墨，倒是不错的，只是，没有画出白可蓉的英气和不怒自威的样子。
“如你所说，白可蓉如果有这样一幅温婉的模样，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依素想了想，知道这是谁了“倒是有几分像您的夫人？”
“我的…夫人？”薛之遥真的在脑中，想了想自己的夫人，发现根本想不到她的脸颊，于是问“她长这个样子啊”
依素有些愧疚的笑了笑，所以岔开了话题，伸手摆出和画中贵女，一样的姿势“倒也不是在下错觉，这画中女子的姿势，好像是我平时手拿匕首的样子，只是，这贵女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团扇。”说着，依素也有模有样的拿起一边的一本书，装作画中的样子“我怎么看，都觉得这画中的女，十分适合拿着一把漆黑的匕首。”
薛之遥听后，拉开书桌一侧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并不是依素的那般“试试？”
依素接过薛之遥手中的匕首，沉甸甸的，倒也不比自己的那把差，拔出刀后，有锋芒的那一侧对着自己，依素看了看“不错。”
“薛某见您，在冶州，先是丢了匕首，又丢了剑，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这把匕首，再适合不过了。”
“那就多谢薛老板了。”说着，依素将匕首，放回了自己的腰间，与腰间的瓷瓶相碰，依素并没在意“好了，看薛老板醒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说着，依素走出了书房，薛之遥跟在后面，把画卷了起来，放在了盒中。
“画倒是好画，只是作画的人分心，又思绪太杂，所以，一个美人的神色，都没有画出来。”壶中的茶温热，依素为二人分别倒了一杯，薛之遥笑“依素夫人在我的房中，倒很是熟捻。”
“只是口渴而已”说着，这温热的水，倒是刚刚好入口。
薛之遥坐下，与依素对视，等她喝完茶后，才开口问到“茶也喝了，夫人您，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依素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其实，我是有几个疑问。”
“疑问？”
“我一向，不怎么了解人，对于鬼，反而更加熟悉一些，所以，我不太明白，那些朝廷纷争的事情。可是，尹繁和梁璟皓，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比拟的地方，可是尹繁，依然是一幅，不认输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认输，梁国绵延国祚已经快要三百年了，这天下总得变一变了吧。”薛之遥恐怕要比依素，更早的预测到快要发生的事情“若不是已经到了快要生乱子的时候，您这样的人，怎么会下山出世呢？”
依素听完，淡淡一笑“这天下，何时太平过。只是那尹繁，我也见了，他还没有，旁边的尹泩，有野心和才智。”
“人，不可貌相。夫人下了决心，必要杀了伤您眼睛，和尹家主。如你所见，尹北屿精明有余，胆略不足。月河族，最后会落到谁的手中？”
“一个小小的月河族，尹繁应该还没有看在眼里。不过，我们两个，不是已经说好，要一起设计一番尹繁吗？”
薛之遥沉思片刻，问“您也看出他与梁璟皓斗，必输，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出手呢？”
“总不是为了，进退都是死吧？”
“他想要保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知道什么？”依素见薛之遥，应该把这件事情想明白了。
“我想的，不过是他应该还有后招，很厉害的那种。”薛之遥托腮“这后招，不是大聖，就是魏国。”
“魏国？”依素淡笑“白可蓉舍得？”
这次换薛之遥带着嘲笑之色了“白可蓉不舍得吗？”
“那现在攻打燕州，对于大聖来说，真的是个很糟的主意。”依素手握紧了自己衣服“魏国若是能吞下梁国…”
“倒也不至于全吞”薛之遥看向开着的门，门外的中堂上，种着一颗长松，映照而下，是今日晴朗的天气“她至少，可以让梁璟皓再一次一无所有。”
依素想了想白可蓉的脸颊和与她相处的种种“做了那么大的一个局，就为了，得到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看来，你有几分喜欢白可蓉？”
依素毫不掩饰“她只是，敢爱敢恨。”
“或许吧”薛之遥提起提梁壶，往依素的杯中倒上茶“到时候，白可蓉和尹繁把梁国一分为二也是可以的。”
“梁璟皓怎么活得下来？”
“谁说白可蓉，要活着的梁璟皓了？那女人，狠毒的紧，她要的，是夺走梁璟皓的一切，包括她的生命，来报她被抛弃之仇。我也是，今天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月河族，善武又有通天的财富，只是私兵不多，也没有别的筹码。不足以是名正言顺登位的梁璟皓的对手，他为什么还要以卵击石，那肯定是早就思虑好了一切。至于他为什么需要我这个中间传话的人，就是不想让梁璟皓太早的，顾及道这一层。”
“梁璟皓倒也不是个愚钝的人。”
“这就要看尹繁找的是什么人，来做他们之间的中间人了。我是梁璟皓为数不多相信的人，虽然我也不想，只是，他们之间的联系，若是有我在其中斡旋，梁璟皓又有别的事情要顾及，没准事情，就会成了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
薛之遥思索片刻“我或许，会帮一下尹繁。”
“你不是，梁璟皓的好友吗？”
薛之遥摇头“我这最末流的商贾，怎么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陛下的朋友。当初与他做朋友，不过以为他与我同病相怜，不过，即便他也没有母亲，被父亲抛弃，也不是我这样从小就在大街上，流浪的小混混的朋友。”
依素试着问道“你这是，自卑吗？”
薛之遥并没有被依素拆穿心思时的愤怒“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二人沉默了下来，半晌，依素才终于把神思从杯盏上的花纹上，收回来“就因为这样，你就要跟一个，你根本看不懂的人，同流合污？”
“倒也不必为了心中的这点子悲愤，就掀起动乱，这其中不还是有变数的吗？依素夫人，您就会这变数啊。”薛之遥细不可查的，从眼底里，传出了笑意，那种期待着猎物上前的笑意，让依素心头一惊“此，此话怎讲？”
“佛法曰，万物皆可渡，唯无法渡己…”
依素实在受够了薛之遥兜圈子了“薛老板，在下修的是十通之道，不懂什么佛法。”
“既然夫人不想在下拐弯抹角，那薛某就直说了，你啊，大可以杀了尹繁。若是没有尹繁，之后一切都不会发生。梁璟皓不会被夺走一切而死，梁国会继续下去。梁璟皓并不是个暴君，他也定能有一番作为。梁国不乱，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对于五国大陆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呢。”
“你要我，杀了尹繁？”
“尹泩，和尹繁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大了，尹泩得罪了我，而尹繁，甚至一句话，都没有与我说过、”
“夫人就凭心中的好恶来行事吗？”
依素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头“自然是如此。薛老板难道不是吗？”
“薛某还真的是，无法反驳。在下也确实，凭着心里的情绪，在世间活着。”薛之遥单手撑着头，问依素“夫人，您说，我夫人，现在再何处呢？”
“怎么会这么问？”二人刚才分明在谈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的事，而且，按道理来讲，薛之遥根本就不会记得李梦华，也不会关心她的事情，只是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还真的让依素心中一惊“我们明明在说尹丞相和梁璟皓的事情。”
“在下只是想到，死也不过是这么一个过程，痛苦之后，闭上眼睛。到另一个世界去，赎清楚这辈子的罪恶，投胎转世，再次为人或别的生灵。周而复始，一直到，灵魂湮灭，最终彻底的消失。我还真的有些好奇，我的夫人，现在如何了？”
依素不语，随后皱眉“有话你最好直说。”
薛之遥见这还没有打动依素，于是彻底说出心中的想法“一辆马车，在大街上飞速行驶，它必定会撞上，某个来不及逃命的人。此时，夫人手中有一把剑，可以一刀砍下那匹马的头，夫人您，砍还是不砍？”
“自然是砍的”依素又是不假思索。
“那尹丞相，必定会因为野心而闯出弥天大谎。夫人手中又有一把匕首，所以，您是砍下他的头，还是不砍呢？”
“薛老板，你这就是怀璧其罪的诡辩了？事情还没有发生，您怎么知道，他做下弥天大谎呢？”
“夫人不砍？”
“恩，我不砍。”说着，依素解下腰间的匕首“若因为心疑，杀了一个什么都还没有做的人，我这辈子，就真的与，成仙无缘了。”
“夫人，还是想要成仙的？”
“不想，但不能因为这样矛盾的事情断送。如同矛与盾的故事，或许那把矛确实锋利无比，那把盾也是可以抵御任何的矛，只有矛盾相互碰撞，最后才会知道结果，那就是，商人又没有说谎，那把矛与盾，是不是真的，是好的东西。一切事情，未发生就只是幻影。而发生了，只有人摘下他的脑袋。”话不投缘，依素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一切都如同车轮一样向前，自己做那个挡车的螳螂臂，实在没有任何的意思“我会杀了我想要杀的人，做完我想做的事情之后离开。薛老板，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也没必要，再逼迫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