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祝家公子祝临风
第4章 祝家公子祝临风
祝家是淮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纵是在汴都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祝老太太孕有四子一女，其三子皆在京为官，幺子祝缗寿乃是淮州刺史，仅有一女入宫侍君，封为皇贵妃。
祝家本是簪缨世家，后其家族子弟有不喜宦海沉浮，出走做营生，是以于商于官都有其子弟。祝临风乃是祝缗寿二子，因为体弱多病养于淮州老宅中，不事朝政，不做生意，倒是个富贵闲人。
这日是个好天，三月雨滴滴答答下了小半月后终于停止了。祝老祖宗是个爱热闹的主，赶着这好天便让人于桃梨树间摆下曲水流觞宴，贺相思早早便被人叫到了祝老祖宗跟前，老人家慈善待她如亲孙女。
园内桃杏梨开到正好，曲水流觞，落英缤纷，绚烂至极。因是女儿会，是以园中全是女眷。贺相思跟在祝老太跟前，听她介绍这家中成员……
那素衣慈目的是祝临风的生母徐夫人，因经年宿坐于佛堂中念经拜佛，抄写经文是以其眉目间染上了一股悲悯。祝老太捏了捏贺相思的手，慈爱道：“还不快快见过你的母亲。”
贺相思揖手见礼，低眉顺眼道：“儿媳见过母亲。”
徐夫人连声笑着道了几句好孩子，快快请起。因着前几日祝临风身子不大爽利，是以她也不能来她跟前敬茶，今日见着了，茶也喝了，安也请了，她只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纸包来送与她，当是见面礼。
依数再往下介绍时，便是府中亲族，来来回回细数下来便有数十人，贺相思僵笑着去应和，但着实没能记住她们谁是谁。
待得桃杏花林外有丝竹声响时，众人便入席吃酒了。祝老太甚宠贺相思，只押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她身后有几棵老梨树，风来时，花落曲水伴流觞。
隔岸有丝竹声传来，贺相思执杯侧耳听，她好酒逢宴必然贪杯。今日吃酒，有人闻丝竹声响，揶揄道：“二少夫人听惯了天上曲，恐难闻这人间胺脏物吧。”
说话者乃是祝临风的堂妹，祝语墨言语刁钻实则是暗讽其与柳清兮的关系。贺相思回淮州已有二年之久，两年来多与柳清兮混在一处，是以颇得人诟病。她闻之，举盏一笑：“相思俗人一个，经日到玉梨坊蹭吃喝，但也只知吃喝，不知曲之好坏。”
“柳先生可是骄傲的人物，二夫人能蹭得他的酒菜，想必夫人必有其手段吧？”
祝语墨此言一出，群宴毕静。她这话本是想说着来恶心贺相思的，却不料如今贺相思已是祝临风的妻，祝临风又是祝老太的心肝宝贝，恶心贺相思便也如恶心祝老太般，这个整个祝氏里最有权势与威望的女人，祝语墨后知后觉的知道说错了话，怯怯低头不再言语。
祝老太却是面色如常，谈笑风生的问儿孙婆媳可有何好玩的游戏，且介绍来听。有知祝老太心思的便为其出了个名目，名为摘花令，击鼓传花，花落谁家，那人便需行花上令，有罚酒亦有吟诗作对，等等不胜枚举。
鼓响，花传。第一次便落到了贺相思手中，花上令说着让其作诗一首，她做不出来只得罚酒了。鼓再响，花再传，隔三差五的那花团便落到了贺相思手中，名目发生了变化。有舞一曲，歌一段，皆不能行只罚酒。
温酒盏盏落肚，最后她瘫伏在案，酣然大睡。祝老太大笑：“旁人若醉，或狂，或打骂旁人，她醉只顾熟睡，此番倒是个好性子。”
一面笑，一面让人将其扶回房中。
徐夫人一路陪着笑，待得视线落到那双大脚上时，便现出了嫌恶的神色来。
众人再饮，待得人酣酒散后，祝老太便由几个丫鬟婆子搀着回屋歇息去了。徐夫人蹙眉跟在其后，一行人踩着鹅卵石朝前走，迎面三月桃风来，酒醒半分，祝老太温声道：“我知你不喜那丫头，可唯她能搭救风儿一程，纵使再不情愿也得忍着了。”
徐夫人应承了一声。祝老太仰望三月天空，隔桃色梨白幽然道：“任她先前如何荒唐，只要她能救我风儿，纵使她万般不是，我也万般宠着她，你们且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能给她不痛快，若有人敢让她不痛快，我便让那人不痛快。”
祝老太一言，很明显是在警告，从今往后她不愿再看到今日祝语墨为难贺相思这样的场景了。无人敢不顺她意，只快快答应下来了。
梨院中，贺相思早已醉的辨不出东南西北。侍女为其擦洗换了衣物后，她便只管睡了。祝临风借她一袖酒香坐在屋内的制香，待众人散后，他搁匙遥望那床上的人。
他知道她不记得他了。当年浮云峰上浮云观，有个人在紫竹林中误食毒山果，她曾救他于生死之间，也忘他于红尘之中。他起身踱步往前走去，先前只以为此生无望，是以当听闻家中人欲给自己娶亲时，他是反对的，唯恐自己祸害了人家姑娘，可待听得是她时，他便生了痴望。
人皆有私，如他，因着心悦于她，是以想着纵使某日自己归了那黄泉也想以己姓冠她名。于他而言，喜欢与占有也许就是一回事。他坐于床沿边，趁她熟睡，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宠溺道：“怎如此贪杯？醉酒伤身，可懂？”
无人回他。他凝视着她，继续道：“我听闻你常常一人一舟飘荡于秦淮河上，逢饮必醉，一醉便随舟飘荡一整夜，可是真的？”
她醉死昏沉，不答他。他自问自答道：“日后我可不让你如此行事了。”
贺相思自床上翻个身，耳上发落，露出光洁的耳廓来。他抬眸一望，心如鹿撞。三月春光自纱窗外进，他靠近她身旁细细观她耳廓，细耳银白如玉，耳后光洁如玉，并无当年一点朱砂痣。
他蓦地往后退几步，而后踉跄着起身往外走去。贺相思继续蒙头大睡，不知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