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个故事
时间倏忽,恍然又是一个月。
最近洛阳的天越来越冷了。
眼看着年关将至,大街小巷都喜气洋洋。
谢令初期间去了宣宁候府两次,只是并未见到韩孟节。
只有管家笑眯眯地,每次见面都不忘传达一次韩孟节要娶她的想法。
谢令初从马车上跳下来,透过幂篱,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苏言善将填了火炭的暖手炉捧给她:“姑娘,天冷。”
谢令初摆了摆手:“麻烦。”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府门,大大的陈府二字挂在最顶端。
“走吧。”她道。
……
……
这是谢令初最后一次来陈府。
如今陈正岳能走能动,已不再需要她的治疗了。
谢令初花了三个月,总算将这个老人拉回了正常生活。
如今陈府人见谢令初都格外尊敬,唤她一句“恩人”。
只有陈正岳每次听到都气得吹胡子瞪眼,恨自己不能当面将谢令初的伪装戳穿。
苏言善照例将门关上,隔绝了屋内与屋外。
陈正岳正襟危坐。
谢令初则悠然自得整理着自己的药箱,边道:“陈大人不必担心,今日没有针灸。”
她看向陈正岳,笑笑道:“您病已大好了,今日来只是再给您最后诊察一下身体。”
顺便开几副补药给他,让他这之后不要再动不动就气急攻心到中风。
毕竟大夫很忙的。
尤其还是像她这种全能的大夫。
陈正岳哦了声,意外没有与她呛声。
要知道平日里谢令初无论说什么他都是会讽刺一句的。
谢令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陈正岳依旧是没吭声。
谢令初耸耸肩,很快将其抛之脑后,拿出诊病的工具。
她将陈正岳从头到脚查了一圈,将东西收起,看着陈正岳,有些无奈:“看起来您最近还是没有听我的话,多出去走动。”
陈正岳哼道:“我又不像谢清那老头那么闲,我要读书,没时间走动。”
多走动?那他成什么了?
他可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学究。
当然要坐着不动。
她看过谁家老学究天天人前乱窜的?
谢令初微笑中透着威胁:“您最好还是收起这种想法,不然不出半年,你儿媳还要求着我过来给您诊病。”
陈正岳瞪她一眼:“可真是牙尖嘴利!”
谢令初不与他计较,整理着自己的药箱。
“一会儿开两副补药给您,早晚各一顿,且先吃吃看。”
“您若不想再见到我,那就认真吃。认真吃药的话说不定暂时咱们真不用见了。”
她半开玩笑,神情轻松。
“没有。”陈正岳低声嘟囔了一句。
“也不是真的那么烦你。”他道。
这话令谢令初足足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正岳这是在跟自己示好。
她失笑:“您若想见谢令初,可以随时去谢府。可这楚墨,我看您还是别再见了比较好。”
陈正岳别过脸。
说什么屁话,先前他替儿子求情的时候,狠话可都放出去了。
哪儿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谢府。
“只是有件事,还是同你说了比较好。”陈正岳沉默了半晌,还是开口道。
“正好,晚辈也有件事要问您。”谢令初开口:“您先说。”
陈正岳咳了咳:“我要说的事,其实与你无关。”
“之所以告诉你,是为了让你传个话给你爹。”
他道:“你告诉他,仕诚之事,是我们陈家不好。”
“我先前不愿承认,但不代表我赞同这件事。”
“如今想想,谢衍他大抵隐瞒得也很累,便由我讲出来,解脱他这份痛苦吧。”
陈正岳这么说,让谢令初突然想起,陈仕诚死那天晚上,父亲曾说过的话。
他说他们曾经关系很好,直到后来发生一些事,才变得剑拔弩张。
“是什么事?”谢令初问。
“已经过去很久了。”
陈正岳道:“那时候,仕诚和谢衍还很要好。”
“那时候,你母亲也还活着。”
陈正岳回想起曾经,眼里忍不住挂上了泪光。
“你大抵不知,你母亲裴景意,除了是人人皆知的医圣外,作诗亦是不俗。”
“那时候谢衍为了投其所好,更进一步接近裴景意,就去求仕诚教他读书。”
“仕诚也是因为这件事,与裴景意相识,并折服于她的文采。”
两个好朋友,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谢令初心里叹口气。
陈正岳继续道:“仕诚体弱,所以谢衍从小就护着他,他要什么都给。”
“大抵是因为这个原因,仕诚以为这一次谢衍也会让出裴景意。”
“但是这一次谢衍没有。”
陈正岳默然。
“他们两个因此断了友谊,两人各自用自己的方法讨好裴景意……最后的结局你大抵也能猜到。”
裴景意选择了谢衍。
“然后呢?”谢令初问。
她相信若只是因为这件事,陈仕诚不会那么恨她爹。
陈正岳叹气:“造化弄人。”
“仕诚最后其实是想通了的。”
“他去找谢衍,想要将事情说清楚。”
“却在等谢衍赴约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强盗。”
“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将他脱光了衣服羞辱,折磨了他一个时辰才扬长而去。”
“而谢衍始终未曾出现。”
谢令初不信。
他爹虽然纨绔了些,却不是坏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她道。
“有。”陈正岳点头。
“这么多年,仕诚一直执着于那一群强盗,觉得他们是谢衍派来的。”
“其实不是。”
“那些人是我的仇家派去的,之所以针对仕诚,也只是想要给我个下马威。”
“谢衍也并不是没有赴约,而是弄错了地址。”
谢令初懂了。
原来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误会。
“那之后他们关系便愈发恶化了,尤其仕诚,恨谢衍到了极点。”
“这件事的误会解开已经是很多年后了,那时候误会虽然解开了,但是两个人却再也没能恢复到从前。”
谢令初点点头:“可是晚辈还有一事不了解。”
她问:“您有仇家?”
提起仇家,陈正岳一声冷笑:“有啊。”
“不过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