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穷人的命
“陈老妇，爷们可忙着，没那么多时间站在这里听你们哭哭啼啼！赶紧把人带出来！”
门外的两个人等得不耐烦了，冲里面高声喊道。
陈囡囡推开了她娘，稚气的声音平稳的说道：“娘，囡囡走了。”
说着，陈囡囡还跪下朝她爹的床上磕了三个响头，又朝她娘磕了三个响头。
陈氏顿时撕心裂肺的嚎了一嗓子。
然后才收了眼泪，跟着陈囡囡出去拿钱。
陈囡囡咬着唇，屈辱得小脸儿通红，却是一声没坑。
陈妇人将头扭到了一边，偷偷的抹眼泪。
外面有行色匆匆的人路过，都会好奇的朝这里望上一眼，但也只是望上一眼之后，便早已习以为常的收回麻木的目光，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苏酿全程目睹了这一幕，只觉得那颗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最后如坠冰窖。
她曾经以为，她上辈子采药赚钱供李成蹊读书那段日子便是这世上最苦最难熬的日子。
上辈子的她一心朝钱看，从没涉足过北城。
她从不知道原来真正过苦日子的人是这样的。
当今皇上是位仁君，轻徭薄赋，村里人虽然劳累，但有土地，只要不遭遇天灾，一家人紧巴一点，至少可以把肚子填个半饱。
可这城里的穷人……
卖儿鬻女好像都是见怪不怪的常事！
那两个男人检查完囡囡之后，又让陈氏签字画押，然后丢了一块银子给陈氏，直接上马车就要走。
陈氏拿着手里的马车只愣了一瞬，就赶紧追了上去，“老爷，这不对啊，我们之前说好的八两银子，这才五两……”
“呸！”其中一个男人直接啐了陈氏一口，“你个腌臜东西，你也不看看你这女儿瘦成什么样了！
就这么一把骨头，我们带回去得调养多久？
调养不得要银子啊？
你还要八两银子，给你五两老子都嫌多了！”
陈氏被骂得讷讷的不敢再说话。
苏酿这时候才从自己三观被重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连忙走了出去，“你嫌多，那这孩子我们不卖了，这五两银子我还给你们，让孩子回来！”
苏酿说着，已经掏出了五两银子。
一旁的陈氏捏着手里的银子，看着苏酿讷讷的出声，“苏大夫……”
百花楼的那两个人也上下打量了苏酿一眼。
大约也看了出来，苏酿不是跟陈家人一样的北城穷人，说话语气稍微好了一点。
“原来是有贵人想要路见不平慷慨解囊啊！只可惜啊，小娘子，你慢了一步。
陈老妇已经签了这卖身契了，这小女娃的去留就不是五两银子能决定的了。
你若真想把这小女娃赎回去，我可回去跟我们百花楼的老鸨子说，让她先养这小女娃三日，三日之内你带钱去赎，若是三日之内你不来，那这小女娃……
就只能认命咯！”
那两人说完，驾着马车就走！
苏酿只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憋闷得慌。
陈囡囡去了百花楼那种地方还能有什么好？
大安律法规定不许违背女孩子意愿变卖女孩子，也不许把未及笄的女孩子卖入青楼。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再加上虽有法律却不曾严格管制，实际上只要没有人告到官府去，官府对穷人家卖女儿的事情，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酿回头看了陈氏一眼。
陈氏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的跟她开口道：“苏大夫，我有银子了，请问您的诊金是多少银子。
还有……您……您刚才开的药方，能……能给我，让我去给我家当家的抓药了吗？”
苏酿心里憋着一股火，语气里不自觉的就带了几分怒意和冷意，“抓药抓药，抓什么药？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没听到是吗？”
“我让你们一家最近把门关门，把家里收拾干净，灭蚊防虫，不要出门，不要跟人接触，你听不懂是不是？”
苏酿一通吼完，陈氏的头已经低低的垂了下去。
那模样仿佛恨不能跪下去给苏酿磕两个响头。
苏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作为一个大夫，她是没资格这么吼陈氏的。
她缓和了语气，说道：“你就在家里待着吧，照顾好你相公和孩子。你相公需要的药，和你们家最近的吃食，生活用品，我都会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你相公得的病是要传染的，而且传染起来会非常非常快，所以你们这几天哪里也不要去，明白了吗？”
这一次，陈氏总算是听明白苏酿的话了。
她“咚”的一声就跪在了苏酿的面前，拼命的磕头，“谢谢苏大夫，谢谢苏大夫，苏大夫，您真是大好人，活菩萨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