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有时你不得不违心地骗人
45.有时你不得不违心地骗人
郑欣阳心里很难受，生平第一次骗人。
华欣加工厂是一个小厂，老板和老板娘都四十来岁，开辆奥托车，办公室极其简陋，看样子没有赚到多少钱。
“郑总啊，我们也不想得罪孙老板，可我们也不容易啊，我们热压带贴纸，一张板材就赚一毛钱。20多万对孙老板来说，不过是一根汗毛，可对我们，就关系到生死啊。”华欣的老板娘说。
郑欣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财务总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当然信当然信！”老板娘说，“只要给我们加工费就是了，我们也不想扣押你的板材啊，我们扣下来也难以变成钱的。”
“可是，以前来的领导也这么说。”老板说。他指的，应该是先前来的童志军和孙志勇。
“以前那些领导，都不是管财务的，公司付钱不是他们说了算，所以他们无法承诺。”周辅东插话道，“我们郑总，是直接管钱的，全公司的钱都经他的手付出去！”
老板娘把老板拉到一边，小声商量了一阵，然后走过来说：“看在郑总的面上，我们同意你们把板材拉回去。但也要告诉我们，什么时候给我们钱。”
“板材一拉完，就给你们钱。”郑欣阳说，他在心里给自己说，一定说服老板，把钱给他们。
当天下午，就开始往回拉板材了。
众望木业公司内部很多人见了，有人说郑欣阳能干，也有人说郑欣阳麻烦来了，这板材拉回去，到时公司不付华欣加工厂的加工费，看他郑欣阳怎么办。更有一些人说郑欣阳傻揽这事干什么。
板材拉了两三车时，孙老板听说了这件事，他打电话给郑欣阳：“你干嘛拉回来呢？这些板材我们用不上了，折成钱转让给华欣加工厂，岂不更省事！”
郑欣阳本来想说拉回来是蓝晓玉的旨意，但他想了想，没有这样说。他说对方根本拿不出钱，板材价值是100多万元。
“100多万元？怎么可能会是那么多？是谁让你们拉那么多去？”孙老板有些生气。
郑欣阳陈述了板材采购过程，以及童志军负责拉板材到华欣厂。
“你是说他直接把板材从供应商那里拉出来，直接拉到华欣厂？”孙老板问。
“是啊。”
“这板材不拉回我们公司，直接拉到华欣，谁去检验质量呢？”
郑欣阳回答不上来。
“算了，这事也不是你负责。”孙老板说，听他口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题，“你继续拉板材吧。”
继续拉板材。
但半个小时后，孙老板又打来电话：“华欣的加工费不能给，工人反应他们加工的板材质量不过关。”
这个意思，蓝晓玉已经表达过了。现在孙老板又这么说，看来真不可能付了。
郑欣阳说如此不妥。
“有什么不妥？郑总啊，我发现你这个人比较善良，要知道，商场是容不下善良的人的。”孙老板有些悦。
郑欣阳觉得这样做，明摆着是在坑华欣加工厂。他问周辅东怎么办？周辅东说先把板材拉回去吧，别的事以后再说。
但在板材快要拉完，剩余量大约相当于加工费相，周辅东又悄悄地去给欣阳的老板娘说，让他们扣下一部分板材，以便作为砝码向众望要钱。果然，华欣加工厂老板夫妇二人来找郑欣阳，说要扣下部分材料。郑欣阳不知道这是周辅东的主意，但他觉得这样做对华欣加工厂比较公平，再说板材抵加工费，众望木业公司一方也不吃亏。于是，他同意了。
“怎么不全部拉回来呢？”蓝晓玉责备道。
郑欣阳说对方死活不让拉，就当抵加工费吧。
“加工费不能给！他们的质量太差！”
郑欣阳不好争辩，自己拿众望木业的薪水，当然应该站在众望木业一方。
可华欣加工厂老板夫妇却不肯放过他，两个人来到郑欣阳办公室，就不肯走了。
“你答应过给我们钱的，我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拉板材的。”
郑欣阳说情况有了变化。
“情况变化，但话不能变啊。”
郑欣阳自知理亏，劝他们先回去，过两天再来。
“我们不回去，工人等着我们发工资啦，没钱我们怎么回去啊。”说着，华欣的老板娘都快哭了。
郑欣阳最怕看到谁难过。他想溜出去。可他们两个打定主意不放过他，他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连上厕所都守在门口。郑欣阳很无奈，只得和他们商量，用剩下的板材抵加工费。
“你们那板材有问题，根本卖不出去！”华欣的老板娘说，“本来，这事我们不敢说的，但现在你们不给我们钱，我们活不下去了，不敢说也要说了。”
华欣的老板却在一边扯老婆的衣角，似乎叫她不要说。
“哦？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敢说？”
老板娘把丈夫瞪了一眼，大声说：“你们的板材是废板！这些板材是你们老板的表弟童志军拉来的，他叫我们不许乱说。”
郑欣阳意识到这问题严重了，工人一直反应板材热压和贴纸有问题，其实是板材本身有问题。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板材要直接从供应商那里，拉到华欣去，是为了躲过公司收料环节的检验。
郑欣阳心想，如果他自作主张把华欣的加工费付了，孙老板和蓝晓玉一定会怪罪他，不如让华欣加工厂老板夫妇去举报质量问题，这样一来，孙老板可能会感谢他们，进而同意付加工费。
郑欣阳对他们说，公司之所以不同意付加工费，是因为工人们反应板材加工不过关，现在看来，是板材本身不过关，如果你们能够证明这一点，加工费应该没问题的。
华欣老板夫妇想不到别的办法，就表示再相信郑欣阳一次。郑欣阳让他们回去拿点样板来，第二天一起去见孙老板。
孙老板正在纳闷童志军为什么要把板材直接拉到加工厂，一看华欣老板娘带来的样板，他就明白了，板材有严重质量问题，密度不够，硬度也不够，但贴上纸之后，却不容易看出来，只有工人加工时，才能发现。
郑欣阳看到老板很生气，就叫华欣老板娘出去等候。
“好个童志军！”孙老板把样板啪地扔到地上，“坑到一家人头上来了！”
“问题应该不是童志军一个人的。”郑欣阳提醒说。
“对，这件事情，应该有很多人参与！”
郑欣阳说这事要详细调查，但目前是不是应该先把加工费付了，把华欣这边安抚一下，以便他们配合调查。
孙老板想了想，却只同意付一半。
付一半就付一半，总比不付强。他把这消息告诉华欣老板娘，说先付一半，剩下的很快就付。老板娘等着钱发工资，只好同意了，拿着10万多一点的钱离开了。
问题很快查明白了。庞富波和童志军是同谋，他们和供应商勾结起来，以次充好，并利用板材外部协作加工环节，逃过检验。这件事，让孙老板备受打击，一个是他的表弟，天天向他表忠心的表弟，一个是他最信任的询价部经理，天天给他节省钱的庞富波。
“我还能相信谁呢？”孙老板痛心地自问。
然后，打击远远不止这些。孙难下、卫珠、卫兴芬和程常青联名报来材料，上面罗列着庞富波多次吃回扣，以及向供应索取钱财的事情。
“立即开除庞富波！”孙老板愤怒地下达指示。
孙难下等人却说该开除的，还包括郑欣阳，因为郑欣阳是幕后主使。
“有这么严重？”因为之前已经冤枉过郑欣阳了，孙老板在郑欣阳的问题上，比较谨慎了。
“肯定很严重的！这件事，我们认为暂时不要张扬，等我们把郑欣阳的问题调查出来后，把他们两个一并处理。”孙难下说。
孙老板觉得是应该调查清楚再处理，便同意了。但他认为有必要让庞富庞立即停止工作，免得他继续损坏公司利益。
然而，孙老板没想到的，蓝晓玉却不同意停止庞富波的工作：“那些所谓的问题，都是孙难下他们一面之辞，怎么能随便相信呢？”
孙老板说不过老婆，只好交待孙难下等人搜集更有说有力的材料，最好能够找到供应商来对质。
虽然还没有采取行动，但孙老板心中对郑欣阳已经产生了防备。郑欣阳并不知道这一点。华欣加工厂天天来要剩下的10多万元加工费。郑欣阳不堪打扰，就来请示孙老板，请他同意把钱付了。孙老板见他如此积极的为华欣加工厂办理加工费，心中就生疑了，你这么积极，难道华欣给你回扣？既然都怀疑了，自然就不同意付钱。郑欣阳没办法，只好对华欣加工厂老板夫妇说资金紧张。
华欣加工厂老板娘急着哭起来，一路哭一路数落众望木业不守信用。她这一路上，碰到好几位供应商，这些供应商也有同感，就商量着要让众望木业的名声臭一下。当即，他们四处传播说众望木业公司赖账。
孙老板是一个看重名声的，他听到这些传播，才知道自己失策了，但他却不肯承担责任，反把郑欣阳批评一通，说他接待不力，安抚工作不到位。郑欣阳心里很委屈，但好歹老板同意付剩下的加工费了，对方还自备车辆把剩下的板材送了过来，一件麻烦事也就了了。
更大的麻烦还没有了哩，孙难下他们已经郑欣阳设下了一张黑暗的网。